一读再读红楼梦

非主流人士赵姨娘

赵姨娘是《红楼梦》里最不遵守规则的人,诺大个贾府只见她上蹿下跳到处碰壁。被贾母骂被凤姐呵斥被亲生女儿数落,赵姨娘初衷不改依然我行我素,凭着有限的智力,坚定地反歧视、争地位、觊觎家产,甚至为清除障碍不惜发动“恐怖袭击”。

赵姨娘并不属于被压迫阶层,她生了探春贾环一儿一女,她老公贾政多数时候都跟她在一起,饮食起居由她服侍,在贾府她的地位不可撼动。她的不满来自于她的自卑感,她认为自己没地位,又不懂策略地争取,只用市井泼妇的手段混打混闹,越折腾别人越看出她倒三不着两,越看不起她。

两个佣人有矛盾,其中一个就去挑唆赵姨娘,说这个家里除了太太谁还大过你老人家,赵姨娘就觉得就是啊,太太没在家正是抖威风的时候,于是跑到怡红院跟芳官等小孩子打了一架。探春和李纨赶来,李纨只禁喝芳官等人,让探春去处理赵姨娘。

赵姨娘做的事让探春又气又愧,还得保全她生母的体面,借口找她商量事带她离开怡红院,又教给她跟小丫头们相处的办法:小丫头们原是玩意儿,不喜欢各自走开,有了错让管家们去处罚,不需要大吆小喝亲自动手失了体面。赵姨娘如果能听懂女儿的话日子会好过得多,可惜她不仅不懂,还认为女儿跟别人一样踩她的头。

赵姨娘的弟弟死了,探春按旧例发丧葬费,赵姨娘也不问原由,只认为不如袭人,就跑去找探春闹。那次母女的冲突充分暴露了现实的残酷,让人不能不同情赵姨娘。

赵姨娘的逻辑很简单:探春是她生的,她理所当然是探春的母亲,她的弟弟就是探春的舅舅,这些都是无可置疑的。她站在朴素的人性的角度,不接受也不承认封建伦理那一套。

她跑去见探春开口就是你舅舅长你舅舅短,还说探春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说上探春的气来,反驳她说:“谁是我舅舅?我舅舅才升了九省检点,哪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直接用嫡庶有别把赵姨娘的母亲地位一笔勾掉了。怕赵姨娘不服,又举例道:“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他上学?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儿来?”这些话里每一个字都在说:我是主子,你们是奴才,咱们没关系。即使在那个时候这些话也是很扎心的,李纨在旁边急得直劝。赵姨娘听不出轻重,还在旁边唠叨。

赵姨娘与贾府主流的斗争,并不是她有了要求平等的进步思想,她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她联合马道婆害凤姐和宝玉,以为除掉这两个人家产就稳稳落到贾环手里。她没有消灭不公的意识,只想着自己上位。

赵姨娘的非主流,是因为走不进主流,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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