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再读红楼梦

《红楼梦》里的夫妻关系

《红楼梦》前八十回中最老的夫妻是贾赦夫妇,最年轻的是迎春和孙绍祖。

贾赦夫妇很奇葩,老公致力于娶小老婆,太太邢夫人夫唱妇随帮着他娶小老婆,连婆婆贾母都讽刺她说:“你倒是三从四德的。”邢夫人心里一定不服气,三从四德有什么错?而且“三妻四妾的也多了,偏咱们就不行?”她跟凤姐商量要鸳鸯,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她讨好老公还来不及,对贾赦的小老婆们应该不错。她对鸳鸯表白说:“你看我是那容不得人的?老爷对你们又好。一年半载生个一男半女,你就跟我比肩了。”太太配合,贾赦能随心所欲,他们的夫妻关系虽然有点畸形,但在当时还算不错。

迎春是典型的遇人不淑。孙绍祖本来势利眼攀附贾家,看贾家走下坡路又后悔,无从发泄就折磨迎春。迎春回娘家对王夫人说孙绍祖:一味好色,丫头媳妇将及淫遍,好不好就打她一顿,撵到下房睡去。这行为不仅不是个体面人,简直连人都算不上,说是野兽行径,都有点糟蹋野兽。那个年代遇到这样的男人,恐怕凤姐、探春也没办法,何况是懦弱的迎春。“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迎春这个公府千金遇到孙绍祖这种“中山狼无情兽”,死是解脱,是最好的结局了。

《红楼梦》里的夫妻最无趣的是贾政和王夫人,最有料的是凤姐和贾琏。

贾政和王夫人算是相敬如宾,除了暴打宝玉那次王夫人痛哭一场之外,不见有什么冲突,可也没什么趣味。贾政跟赵姨娘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饮食起居都是赵姨娘服侍,所以赵姨娘才有那么多机会吹枕边风,宝玉病了贾母才骂赵姨娘挑唆。想不出一本正经的贾政跟赵姨娘在一起啥样,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像跟王夫人一起板着脸谈谈家务、训训孩子。王夫人有不少事要背着贾政,偷偷给袭人转正就是其中之一,可见他们夫妻之间并不坦诚、亲热。

凤姐和贾琏是一对活宝,表面上看倒是正常的夫妻关系。恩爱的时候午睡也要搞点事情,贾琏偷腥,凤姐也能吃醋到不顾形象发作,然后披头散发被贾琏拿着宝剑追到贾母跟前去。他们谈天、互相取笑,背地里各自藏点私房钱的时候,吵归吵、闹归闹,还没有隔阂,从凤姐接回尤二姐对贾琏笑脸相迎开始,两个人之间就生分了。尤二姐被凤姐逼到吞金而逝,贾琏对贾蓉发誓报仇,正式宣告了夫妻关系的破裂。“一从二令三人木”,一旦被休,争强好胜的凤姐只有“哭向金陵事更哀”了。

《红楼梦》里最绝望的夫妻是未来的贾宝玉和薛宝钗,最令人羡慕的是只能存在于想象中的贾宝玉和林黛玉。

宝玉和宝钗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宝玉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或者还能平和地专心怀念林妹妹,宝钗可不会安于现状,必然想办法改变命运。八十回里宝钗每次发火都无人能敌,婚后放开手脚,绝不会是从前温言软语劝宝玉专心仕途经济的情景。讽和螃蟹咏,借机带双敲,跟袭人软硬兼施的唠叨不同,宝钗的语言极具杀伤力。当现实越来越残酷,宝玉读书上进成了必须做的事,宝钗是最有力度的监督人,宝玉不想变成禄?,只有逃离一条路。无论宝玉跟宝钗举案齐眉,还是宝玉悬崖撒手,宝钗都只能面对没有感情的婚姻,她的不幸显而易见。

宝玉和黛玉是灵魂上的认同,不论外部环境怎么变,感情都是稳固的。可惜以还泪为目的的相遇,泪尽缘尽。大概也是曹雪芹的私心,故意把宝黛的爱情终结在最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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