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呆呆地望着容姨。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可以说服容姨,甚至说服自己的理由。
没错,她动摇了,容姨的话,她都听进去了。
内心痛苦又矛盾,她想要带姨姨们离开,又想要尊重她们自己的选择。
似乎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容姨笑着拍了拍手,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沈大人之所以选择半夜带我们入城,就是不想让我们被别人指指点点,也让我们有机会可以透过车窗好好看看这盛京城的变化。
宁宁,听容姨一句劝,如果做不到一击必胜,那不如选择暂时相信他。你要好好活着,如果最后证明,我们信错了人,你再替我们杀了他。”
说着,容姨又摸了摸安宁被泪水冲刷得冰凉的脸颊,感叹道:“你知道吗?你长得真的很像你爹,性子也像他那般重情重义。但你的善良、你的执拗和你的长情,却随了你娘。当年你娘若不是因为有了你,可能就抛下我们去找你爹了。
还有,现在盛京依然危机重重,你不要以真容示人,我怕会被当年害你爹娘的人将你给认出来。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容姨拍了拍安宁的肩,又轻轻拥抱了她,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朝马车走去。
头也不回……
所有姨姨都上了马车。
安宁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马车,心想,哪怕再撩起车帘再让她看上一眼呢?
可惜,没有。
大家像是做了约定一般,直到士兵在她做的陷阱上搭上木桥,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她们都不曾再看她一眼。
安宁呆呆地站在原地,冬日夜晚的冷风刮得她的脸有些疼,被泪水冲刷过的面皮紧绷着,眼睛也又酸又胀。
她像是一个被姨姨们集体抛弃的孩子,孤独又无助。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从她面前驶过,一个黑衣人走到了她的身边,问她:“还要动手吗?”
再不动手,进了城可就难如登天了。
安宁动了动唇,像是突然从呆滞中反应了过来,她抢过黑衣人手上的长剑,眸光一利,突然就飞身而起,奔着当头那人而去。
沈濯听见了动静,调转马头朝她望来,面上平静无波,看着她的目光沉静又温柔。
“都怪你!”
安宁红着眼奔冲上前,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只知道,就是因为沈濯的几句话,姨姨们不要她了。
长剑带着凌厉的剑势朝着沈濯胸膛直直刺去,其上裹挟着安宁隐忍已久的怒气和恨意。
以前,为了姨姨们,她可以与他虚与委蛇,可以一忍再忍,可以坐下与他谈条件,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想带姨姨们走,姨姨们不跟她走,那她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
支撑了她两个多月的信念轰然倒塌,她一下子就迷失了方向。
剑尖一寸寸逼近,安宁目中含泪,没有收手的意思。
而沈濯也不闪不躲,嘴角噙笑,温柔地注视着她,一如那日在大雪纷飞的街道。
那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
流景想要飞身上前阻止,却被沈濯喝退。
“噗嗤”一声,剑尖入肉,紫色的官袍被刺穿,破口处有血缓缓流出。
血色一点点晕开,将紫色的官袍染上了一团不规则的深红色,就像一幅上好的画作。
跳起一击之后,安宁握剑跌回地面,她抬头,与马背上的人对视,目光还有些仓惶。
他……没躲。
看着血从破口加快速度晕染着衣袍,她愣了愣,只觉全身发软,剑就这么脱手落到了地上。
真叫人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