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是老公作梗。
听说老公威胁过她,签了合同就绝食。
波姨最心疼老公。舍不得他出外面做工,怕雨淋着他感冒,怕太阳晒黑他的皮肤,更怕外人欺负他。
我们喝下午茶时,从黎兴源老前辈了解了一些情况。
他告诉我们,波妹子那里的工作难做,是有她特殊的难处。只要解决了她两个心肝读书钱的问题,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她做牛做马都会跟着你。老公从心底里听她的,只是表面让威崽出风头。
她要老公威崽闹,我晓得,是做给你们公司和徐老板的公司看的,演戏!导演是波妹子。
黎爸告诉我,“大大”的儿子“老秀才"与黎文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复读几年没考上,现在还在复读。花光了家里的钱。波姨赚点小钱,根本续不上。
儿子高考,女儿中考,需要的钱比平时多。估计在为钱发愁。
女儿读书厉害,在本乡读初中总是第一名。她不肯去考免费师范,非要考县一中。考最好的高中不成问题,就是苦了老妈,读高中开销更大。
儿女每年学费生活费,压得她抬不起头。
老公黎威,只晓得喝茶,抽烟,“借钱”。
喝茶回家,没煮好饭菜,骂人;还嘴,打人。
缺钱时,就厚着脸皮向自己老妈要,向岳母要,向亲戚朋友借。给少了骂人,不给就打人。他也主动给借条,只是只借不还。
黎爸告诉我,就是喝早茶时邻座那个光头白胡子中年。
这几天,他还不准老婆出门,也不准别人进他家门。
他出门时,把大门反锁。
在家时,背张睡凳睡大门口,脚横在门槛上喝水烟。
黎妈愤愤不平告诉我们,波波就是太娇惯老公了。
老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两根手指就可拎小鸡样把他丢进尿桶里。
她却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真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
可能是黎族妇女几千年的爱夫传统吧。
看不惯!
明石说,要不把我的木雕黎母圣像送给他们家,我跟你们一起去试试?听说波姨是黎家湾的黎母再世!没有哪家不受过她的恩。
我打气:“骨头一起啃,我相信没有啃不烂的骨头!难啃的骨头,骨髓多,好吃!”
几只狗抢着地上的骨头在互相撕咬。
阿武拿扫把去赶狗,去抢骨头。嘴里嚷嚷,我也要啃骨头,我要吃好吃的骨髓!
黎妈把他拉开,抱他去睡觉。
他不肯,撒泼赖死要跟我们去“啃骨头”!
黎爸、黎妈要去,阿文要他们留下照看阿武。
阿文提着从三亚买来的点心领头带路,还唱着黎族民歌。
明石抱着“黎母”沉香木雕紧跟其后,一言不发。
我右手插进口袋,攒紧口袋里揣着的两个共八百元的红包,吹着口哨殿后。
不时举头看看明月,低头瞧瞧池塘泛起的圈圈微波。
来到“大大”波姨家门口,威叔躺在门口睡凳上喝水烟。
阿文看见他,叫了声:“威叔叔好!”
他歪过头,点点头,翘在门槛上的腿打着拍子,爱理不理,不起身招呼我们。
明石放下雕像,口吐白雾,如和风拂面,悠扬说声:“起。”
威叔晃悠悠起来。
阿文柔声说:“我们来你们家坐坐。今天周末,你的儿女还在家吧?我与你儿子是同学,来看看他,还不让我进呀?”
威叔点头摇头,就是不开大门上的锁。
明石朝锁吐气。
锁开,挂在门环上,颤悠悠欲掉落。
门晃悠悠自动往里开启。
威叔歪头打量明石,抱拳鞠躬:“高,实在是高。我练了三十年气功,功力不如您九牛一毛,今天总算碰见高手!”
明石回礼:“冒犯!”
随即抱上“黎母”跟在威叔后面,把雕像放在神龛上。抱拳弯腰行礼。
礼毕,他眼如雷电注视威叔:“神明在上,只可膜拜,不能卖!”
“是是是!”威叔唯唯诺诺。
他女儿搬来凳,请我们坐。
“大大”颤动着胸脯,为我们斟茶。
威叔把水烟筒递给明石。
明石摇头。
他又把水烟筒给我。
我摇头,说太呛人,抽不了。
我拿出中华牌烟还礼。
他摇手,说太淡,不如水烟来劲。
他低头呼噜起水烟来。
阿文不时打量“老秀才”。
同学不敢正视,老是红着脸低头。
妹妹嘻嘻哈哈用屁股去挤阿文。
在阿文身边,妹妹一会捏捏她的衣服,一会用手绞弄她的披肩波浪卷发,一会歪着头看她的眼波。
言行举止,透露出无限崇拜。
我把红包要阿文交给波姨。
现在有点后悔,进门前就应该交给阿文。
我算过,儿子高考、女儿中考所有费用,八百元足矣。
波姨推谢。
我告诉她,这是我们公司教育基金里的钱,我们公司盈利的百分之十的钱都存到教育基金里,用于奖励公司员工读书的孩子,以后他们读书有困难,考上大学,都有帮扶奖励。
威叔停止抽烟,嘴张得大过烟筒口:“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早说?我们女儿读书的事不用发愁了,我就怕乖乖女读书神,考上好学校,我们供不起,丢脸!”
“读到那里,我们奖励到那里,尽管专心读!最好读到博士。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三件事:学业事业家业。”我鼓励两位学生。
妹妹红着脸,咬着下嘴唇,点头。
哥哥低头抠着指甲缝里的污垢,头埋得更深了。
他偷眼看着我,摇头。
阿文把红包一人一个交到哥哥妹妹手上。
波姨红着眼看着威叔。
威叔问阿文:“合同带来了吗?”
阿文点头,拿出合同。
威叔瘪瘪嘴,用下巴朝波姨示意:签!
波姨看着合同犹豫了一阵,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