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请教。”范离尽量得体的把烤串吃完,擦干净嘴巴后向那少年神官问道,哪怕他如今没法打探少年的境界,但光凭坐在那儿烤肉的气度,就知道少年绝非寻常,至少是很难再一脚踹下山去的那种。
“要辣不要?”
“多一点,谢了。”
少年神官娴熟撒好辣椒粉,又一把烤串递了过来。
“赛先生,他们都叫我赛先生。”
范离伸出的手在半空一滞,尽管已经做出了最大胆的预计,但还是太过保守了。
德先生与赛先生,墨天中仅次于墨首的两号人物,自己和他相比,相当于街道办事员和国家副总统。
所以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大领导啊。
大领导虽然是一副少年的模样,却笑得很是慈祥,将一把串子塞进他手里,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呃,水。
还是很好喝。
“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对付这杯水的吗?”赛先生下巴点点范离手中的水杯。
“必定是没有属下那么狼狈的。”
“你看,他就比你有趣得多。”赛先生朝宁薇笑道,又沉迷往事似的眯起了眼睛,“我花了一天时间劈竹子,又花了一天时间拼水管,然后就过关了。”
范离正想称善,赛先生以站起身拍拍屁股。
“你们聊吧,想聊多久都行,但东西自己烤啊。”
说罢,少年潇洒转身离去,给二人留下一个小小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山谷。
……
两人沉默许久,直到山间忽然吹来一阵清风,吹走春日里积郁的暑气。
“你烤得不错。”宁薇终于先开了口。
范离的手法确实娴熟,不在赛先生之下,但她看出来两者之间的区别,或者说是这个青年神官与这个世界的人的区别:
这个世界有调料瓶,不过多是用竹筒制成,较为粗大,所以人们习惯用手指握着撒材料。
而青年神官,是用拇指、食指和无名指拈着,虽然看起来稍显别扭,但确实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所以她始终控制着微微颤抖的身体,假借清风徐来,才稍稍前倾放松。
“我认识宁以臣。”
宁薇红唇微启,几乎要叫了出来,又赶紧用双手捂住,眼泪却已是止不住。
“令堂生了场病,这个无须瞒你,近日来身子也逐渐安康。宁大人一直把家里撑得很好。宁以臣也一直为你的事情奔跑,我们就是在教廷认识的。”
少女无声哭泣了一会,起身作万福礼,范离没有谦避。
“我答应他会想办法把你带下山,但不敢保证,更不会是今天。”
“我知道,公子之恩不言谢。”
范离止住了打探四下的欲望,他知道没有任何意义,哪怕是他恢复了修为也不行,毕竟,这里是燕子山。
但,来都来了。
“陛下想让我来看看,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知道。”宁薇嫣然一笑,如雨后初晴,“真是奇怪,赛先生也问我,愿不愿意嫁给陛下。”
“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范离愣了一下,作错愕不解状,这是他早就设计好的表演。
只是仍然压制不住内心惊涛骇浪,还好手中还有调料瓶,还好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地狱辣。
“你没见过陛下吧,他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么鲜明,那种出众。”
“嗯。”宁薇双手抱住双膝,把脸埋在膝头,只发出浅浅的哽咽声:
“这里风大。”
“嗯。”
范离把炭火挑得更旺了一些,起身道别。
宁薇没有抬头,范离也逐渐在山路回转处消失,两个身影隔得越来越远,两个人也终于不再孤单。
……
燕子山巅,赛先生看着范离下山,解除了山谷的禁制,刚才那俩人的话语没有任何人能窥听,包括他自己。
他把目光收回,落到仍在低泣的宁薇身上,哪怕他经历了太多岁月和风雨,此时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这第三道门,他终究还是没有跨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