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霁不善言辞,在真切的离别和悲伤面前,说不出哄人的谎言,更讲不出安慰的空话。
于是他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慢慢道:“今天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
“……”
池靖虽然年纪不大,但过早尝过了人情冷暖,对这句话,并未放在心上。
“……没有谁会保护谁一辈子。”
摸了摸脸上的淤青,他嘟囔道。
收回发散的记忆,视线重新聚焦于眼前人。
他的模样并未变化,时间只把池靖自己,从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从仰视,到平视。
这个熟悉的人却用陌生的口吻问,他是谁。
池靖轻笑。
看吧,他早就说过,没有谁会保护谁一辈子,甚至连记忆都无法长久留存。
他们就像是天秤手中的泥人,随他捏扁搓圆,记忆在转念之间便可随意封锁,爱和恨能够在顷刻间颠覆,情绪和言行更是身不由己。
杨开霁终于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神情明显放松。
池靖稍微活动了手腕,抬起手要帮他解开绳子。
握着他的手,池靖忽然出声:“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白鸥。”
池靖的动作微顿,抬起头注视他。
“白鸽的白,海鸥的鸥,是自由的鸟。”杨开霁以为他没听清,又仔细解释了一遍。
在他说完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池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池靖放下他的手,一字一顿:“不,那不是你的名字,你叫杨开霁,开天辟地的开,云销雨霁的霁。白鸥不是自由的鸟,是蒙在你眼睛上的布。”
“杨开霁?”
他重复了一遍,脸上带着茫然。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池靖心中梗着一股气,攥紧了他的手,“你今年多大了?”
“好像是二十……几?我记不太清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艘船上的?”
“一个月前?”
“来之前你在哪里?”
“我……”
“你的父母叫什么?你家里还有谁?”
“……”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拥有奇特的伤愈能力?”
“我不知道。”
杨开霁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池靖,似乎他问出了很令人难以理解的问题。
“你还没意识到不对吗?杨开霁,你的记忆被人篡改了,你现在拥有的记忆,就好像是蒙在海雾中的幽灵船,没有任何细节,经不起任何推敲。”
杨开霁的反应却平淡很多,他一直忍到池靖把话说完,才轻轻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大家都是这样。”
“什么?”
“永乐号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杨开霁抬眸,“他们的过去,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很正常。”
池靖悲哀地望着他:“这不正常。”
杨开霁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之后,他扶着池靖站起。
“红鸟随时都会回来,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你能走路吗?”
“……”池靖消耗太多心神,更是被杨开霁的反应深深打击,这会儿呈现出一种虚脱的状态。
“外面关押的都是什么人?”池靖问。
杨开霁对这里分外熟悉,“游戏中违反规则的人。”
“这里是……?”
“这是主船体的最后一层,这些墙壁外面,都是海水。”
杨开霁指了指房间另一边。
“如果在这里搞出一个洞……”池靖喃喃道。
“我们首当其冲,第一个被淹死。”
池靖笑了起来,“你是第二个。”
说归说,池靖倒也没动手的意思,这让一直紧绷着的杨开霁松了口气。
他毫不怀疑池靖真的会这样做。
接下来池靖又问了一个问题,再次让他眼前一黑。
“你知道外面门上的那些锁怎么打开吗?”
“你想……”
“没错。”
不等杨开霁问完,池靖便张口回应。
“不知道周到那边怎么样了,不会直接把红鸟打死吧?”
杨开霁呆立当场。
他知道池靖很能打,在甲板上能随随便便以一当十。
原来他的朋友们也都这么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