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雨抱了抱手臂,解释“陆羽行说他明天有训练,得回去,我留下来。”
一双冷眸锁住她微红的眼眶,他问“他要没事,你找到接替的人,想走?”
林听雨垂下眼眸“嗯,留两个人没什么必要。”
“呵,还真冷血。”
她没反驳,话题停在这。
没过多久,护士推车进来“打两瓶消炎药,还有这个药,一会睡前记得服下。”
他血管明显,手背上皮肤也薄,扎针容易,不像她,血管不明显,抽血体检常挨很多针也扎不中,但看着那血从针头逆流到导流管里,姑娘心里还是紧张,急忙说“血逆流了。”
护士压住针头,麻利上胶带“正常。”
陈迟瞥了眼,低嗤
“她是打针,不是注射毒药。”
林听雨愕然抬头,又是一个“你...!”字卡在喉咙。
这个人是有多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护士忍不住笑,床上的男生帅是帅,但高冷得不像话,而女孩细心温和,长睫下是一双动人心弦的大眼睛,一瞧就让人心里一软,多灵动一姑娘。
在走前为她说话“她关心你啊!”
林听雨看着这张惨淡得毫无血色的脸,都这种时候了,还开得起这种玩笑,深吸了一口气。
反驳“也就这张嘴硬。”
原本闭目养神的人,听了这话,睁眼,低低哼了一声,似乎要顶到床头的脚背往外一摆,大大咧咧敞开腿。
分明是个正经又虚弱的病号,话却流里流气。
“别的地方你还试过?”
“......”
林听雨服了!
就没有他说不出来的话!
直接背对人,拿出手机跟室友交代了几句,也跟展览那边说明了情况,一一回复完,又玩了一会俄罗斯方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扭头看点滴,按了床头的呼叫按钮,护士过来见她还在,问“守夜吗?”
姑娘点头。
护士提醒她“现在放家属躺椅的后勤部下班了,估计借不到休息的折叠椅。”
林听雨轻摇头,温声“我知道的,没事。我可以...”
护士瞥见旁边床位的床头卡“啊,隔壁铺刚刚出院,今晚你可以在这张床上休息一下,我等会给你拿床棉被来。”
林听雨止住话,跟人道谢。
护士出去,一直沉默的人开口
“要是隔壁床有人,你打算去哪?”
她刚刚想说,找个空的地方趴一会就好。
她这种乡下孩子,丢哪都活下去,也就看着娇,其实什么都能忍。
而且家里有个常年生病住院的病人,林听雨对医院可以说熟门熟路了,流程怎么走,晚上怎么解决食宿问题。
她比他清楚得多。
到了晚上,就连室外的座椅都会成为睡觉的地。
医院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容的地方。
知道他这人就这样,话冷但心热,温声“睡觉吧,有什么需要叫我。”
陈迟扯了一下嘴角。
也是,向来她不想说的事,他从来都问不出来。
林听雨见人侧躺着合上了眼睛,仔细关好门窗,轻手轻脚走出病房,在尽头找了张长椅坐下。
那些照顾人的冷静一下散掉,她低垂下头。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她还能回想起,那道口子不停往外冒温热刺目血液的画面。
害怕。
害怕到手抖,可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能慌乱,事后腿都是软的,整个人仿佛失去主心骨。
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的时候,她想起自己也曾这样等父亲。
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凝重到压抑,甚至是麻木。
最后,她没能等到父亲。
父亲之前骗自己说他很好的,让她好好学习,高考了他说不定就好了,都是骗人的,都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所以说谎。
陈迟也喜欢骗人,她都看到了,那道口子深可见骨。
林听雨对医院始终都是排斥的。
鲜活的人在这里变得虚弱,甚至有可能消失,这种恐惧经历过一回,像是阴影,又来一回,难免惧怕。
昏暗病房内,少年在姑娘出去的一刻便坐起身,良久,人迟迟没回来。
被子被一双大手抓得起皱。
随后他起身往外走,在走廊的尽头,发现姑娘蹲抱着自己,肩头微颤。
她在哭。
陈迟忍不住想抬脚走过去。
他其实很想咒骂这样丝毫没有控制能力的自己。
自作自受,愚蠢至极,甚至,根本没身份。
忽而,他脚步一停,注视着那一抹身影,苍白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