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雨回去时,窗外月光淡淡洒进来,他还是侧躺安详睡着。
被子翻开了。
轻手轻脚弯腰替人盖好,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冷峭脸庞,才多久没见,竟然有几分陌生。
看得出来,他最近过得不好。
林听雨宁愿他真像自己看到那样,跟钟婷在一块了,将年少轻狂的一句承诺当耳边吹过的风一样,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她这样一个处处让他失望的人冲锋陷阵。
她眨眨眼睛,收回泪意,几乎是用气音低语说了一个字。
回到隔壁床位,还是心乱,睡不着。
就这么坐在凳子上,头靠着棉被,借着月光看着他。
像是在偷窥。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动声色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林听雨觉得自己和三中里那些争相追求陈迟的女孩子,其实也并无差别。
面对陈迟时,既仰慕又胆怯,自卑滋长的同时,克制不住的喜欢就像是墙缝里生长的一棵榕树。
明明是没有土壤的,却凭借顽强的根系,将裂缝挤宽,探入更深处寻找养分,并且愈发茂盛。
很是野蛮。
很久之后,静夜里,传出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
一双合着的眼眸悄然睁开。
陈迟掀开薄被,缓慢挪步到她身后。
姑娘小脸搭着手臂,侧趴着,高马尾侧向一边,乖乖巧巧。
恍惚间,陈迟想起给她补课的某一天。
姑娘一双大眼睛幽怨,圆脸鼓着“陈迟,这真的好难啊!我觉得我会算加减乘除,以后会数钱就好了。”
会数钱就好了?
这的确是没什么毛病。
他压着笑,板了脸,笔尖指了一道三次方程,严肃“想数钱,先会算题。”
她跟他相处久了,也有小性子。
姑娘脸一撇,趴桌面上,扎起的长发柔顺垂下。
她不知道,那发梢落在了他的指尖,一下下不经意扫着。
那个小笨蛋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还小声控诉
“明明就是嘛!谁用三次方程数钱?”
“哼!我以后顶多用净利润公式算!”
她喜欢自己一个人碎碎念,与平时人前的安静客气不同,很是俏皮可爱。
那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指腹被发梢蹭得发痒,忍不住的想要触碰碾玩,见他不说话,小脑袋动了动。
她闷声“知道了知道了,整天板着个脸凶什么凶嘛!”
这小笨蛋。
要是扭头,大概不会说他凶了。
如今,还是低头看她脑袋,哪怕她此刻安静睡着毫不知情,那个少年却还是一如往昔的笑了。
须臾,伸出还带着针管的手,抚上姑娘脑袋,随后指尖轻轻触碰了两下。
又过了片刻,他去解她的发圈,姑娘发丝柔顺,取下轻易,及腰长发散开,铺了整个后背,乌黑亮丽。
一如他曾经想象的,那样美丽。
大掌在空中微伸,随后轻缓顺着发丝,揪住一缕,在指尖把玩。
那些他曾经想要的亲昵在此刻全都付诸行动。
哪怕卑劣。
可他还想要贪心拥有她。
人前的胆怯、伪装、安静、温和、礼貌,人后的灵动、善良、温软、恼怒、娇嗔,什么样,他都想看,都想要。
弯腰那一瞬间肌肉牵扯到伤口,带着撕裂的疼,少年咬着牙,硬是没发出一点声。
姑娘被稳稳抱上了床。
他侧身去解姑娘凉鞋的系扣,刚刚脱了一只下来,借着暗暗的光影,陈迟竟发现那脚腕细得不像话,脚背的经脉也明显。
这脚丫细瘦小巧,脉络微凸,精致漂亮,无论是穿起高跟鞋,还是凉鞋,都是极为养眼的。
可,他手上一顿。
从前,替她上药的时候,小脚上分明还有些肉,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脚背可爱圆润,脚趾莹白如藕节,不安蜷缩都分外灵动。
如今竟然瘦成了这样。
静谧里,只听见一声微叹。
又细致解另一只,替人盖上棉被,做完这一切,陈迟就在她刚刚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