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五鬼早该将酒取来了,这会儿怎还不见踪影?
山河正美滋滋,朝天歌忽问道:“你让五鬼去何处取酒了?”
“小筑外的海棠树下,我埋了几坛尽欢酒,一直没告诉你。”
“何时的事?”他有些惊奇,山河又道:“很多年了,原来还有忘忧酒,不过早些年喝光了,就没顾得上酿。”
话音刚落,五鬼抬着两坛酒和几个大碗,嘿咻嘿咻地来,见到朝天歌还不忘行了个礼,之后跳着蹦着隐于夜色中。
低矮的竹棚下,一方竹榻上放着一矮几,矮几上搁着两碗热腾腾的虾仁羹。
山河轻轻敲落酒坛泥块,揭去酒封,朝天歌正清洗着竹筒,一股子浓香扑鼻而来,香如幽兰。
“这便是尽欢酒?”他未曾尝过尽欢酒,但闻其味,也忍不住想尝一尝,于是快走两步进了棚。
“是,能让人欢乐的酒。”山河将酒倒入竹筒中,其色清如泉,晶莹剔透,“这可是掐头去尾摘的酒,请一定如实夸赞啊。”
朝天歌抿唇一笑:“还须看酒师功力如何。”
“不过得先把这碗羹吃了,才能饮酒。”
如此方不会伤身,可对于朝天歌而言,本就无身,也就无所谓伤不伤了。
“既不让品,为何还把酒倒出来?”
“你并非好酒,怎地这会儿就等不及了?”山河好笑地看着他,也曾带他品尝天下佳酿,可他总是一副平淡神情,便教山河以为他不好酒。
当年一品忘忧酒后,朝天歌对山河酿的酒就有种莫名的期待,只是他从来也没开口索求,这会儿初见尽欢酒,自是有些迫不及待。
见他抿嘴不语,山河立马道:“我的错,我的错,是不该先倒出来。”
语罢,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捧着一碗羹,目光灼灼地盯着朝天歌,直到他将虾仁羹吃下。
朝天歌不觉羹烫嘴,薄荷的清爽润喉,冲淡腥味,只剩清香鲜美。
他从来食不言,细嚼慢咽,山河默默看他品尝完,虽全程无话,但眼神频频暗示挑逗,似乎非要逼他动容。
怎奈他熟视无睹,山河渐觉无趣,瞅着一碗羹愣是没动,发出无聊一声长叹。
“你怎地不尝?”朝天歌喝完,抬眸皱眉,“累了?”
忙活整日,难免疲劳,可看他那有些隐忍的笑容,便知他打什么主意了,于是脸色微变,道:“好生吃你的,养好身子方为上策。”
山河闻言一挑眉,登时心情大爽,笑道:“这可是你自己应承的,莫再耍赖了。”
于是呼啦啦干下了一碗羹,吃干抹净。
朝天歌才反应过来,急欲解释,山河忙不迭送过来酒,教他闭了嘴。
酒才碰唇,浅抿而已,便觉甚是甘美,再轻啄慢品,细腻柔和,入喉回暖,尾劲余长,确能让人沉醉。
“酒香醇厚,似是能诱人心,只需一口,万千意趣尽在其中。”
朝天歌眉目已生了酒意,再抬眼看山河,只觉他醉意更浓,否则也不会突然近身来,含着尽欢酒送入他口中。
所谓“尽欢”,不过沉醉快乐罢了,哪管何时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