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份生辰礼物喜不喜欢?”
“喜欢。”
李月也喜欢极了。自家夫君穿上喜服的模样怎么就那么好看呢。夺目绚丽,摄人心魄。一定是三界最帅的新郎官。紧紧相拥的新人仿佛紧紧镶嵌进彼此的躯体中,仿佛下一刻便是地老天荒。
“谢谢夫君为我做的嫁衣,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等以后咱们都变成老公公老婆婆头发雪白的时候还要拿出来继续穿。”
“好、”
比互诉衷肠誓言到来更早的是慢慢松开的怀抱。穆白齿间铁锈过重,已无法如常开口回应。只能无比眷恋不舍的摩挲着掌中娇艳面庞,在蒙上几许疑惑纱雾的明眸中清楚照见了属于自己的归宿。他这一生,所求皆已得到,所盼皆已如愿。
到了将明月送回九天的时候了。
天地与高堂在宫中已经拜过,二人只差最后一步便是完婚。新郎自如意袋中取出云龙纹盖头,凝滞少许后才微颤着指节将它盖在自己花容月貌的新娘头上。李月以为他和从前一样太过紧张,傻笑看着红云遮住自己视线。甚至慢慢闭上双眼期待盖头被揭开的那一刻。
盖头揭开的那一刻,她该说什么?穆白会说什么?真奇怪。明明都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这会儿反倒变得害羞起来。天下所有新娘在出嫁时的心情都是这般么?沉浸在娇羞欣喜的新娘并不知道即将揭开盖头的手举起又垂下,几度徘徊。
当真要揭么?
将死之人何必多此一举。待死后那位自会将阿月接回九重天倍加宠爱。天人有别,凡夫俗子怎配成为她不堪回首的前尘旧梦!要知道在她余生千万年的无边尊荣中自己只不过是某次下界游玩的过客。
不,自他与阿月真心相爱。即使有缘无份我也当成全她心中所盼。这是我如今唯一能给,唯一能做之事。阿月她心有大爱豁达明理,重归天界后定能早日勘破。
自欺欺人!你可知她数度为你违背天条律例,若是一朝事发会有何后果?勘破二字谈何容易,何况如许情深。
你还要误她到何时!
脑海中的种种言语比刀剑更能伤及肺腑神魂,犹疑片刻足矣击垮本就强弩之末的最后防线。来不及运灵力调息曾经如松如竹的挺拔身躯便几个摇晃连连吐出数口鲜血。离得太近,鲜红如雪的盖头被喷上大量点沫。银白龙纹在斑驳间恍若泣血。
李月茫然抬手用颤抖指尖擦下眼角沾染的微腥湿润,借盖头下方余光费力辨认。这是什么颜色?外面是谁的声音?夫君为何突然倒下了?无数个问题有如风暴一般呼啸塞进她脑海中。春光依旧和煦,风中都是繁花原野的气息。天地间依旧心旷神怡。除了那些陌生的狼狈喘息,李月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脉搏。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那些可以醒来的幻梦。
或许一瞬又或许过了很久很久,云龙纹盖头轰然被灵力化作的凛风掀开断线纸鸢般向天边飞去。飞的那么高却又摔的那么急,猎猎声中将天穹划出深深伤痕。
此后很多年,月华神君时常于梦中悲恸惊醒。可再闭上眼眼前依然全是血红,那天的阳光可真刺眼啊。
“穆白?穆白!怎么会这样?”
“是谁伤了你?”
“发生了什么事?”
神女手足无措将口鼻不断涌出鲜血的爱人半搂进怀中。可那些她刺痛双眸的红黑怎么也擦不干净,反倒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仿佛永远流不尽。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暗伤也不是生病…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120,快打120……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荒唐念头时李月茫然垂下准备在身上翻找的手。是啊,她不是那个李月了。发狠紧咬舌尖靠疼痛略微镇定下心神。本该是三界中最幸福美满的新嫁娘掌心源源不断输入浑厚神力,一边将随身所有仙丹仙药找出。泪珠似滂泼大雨般从雪白下颌滑落再砸向不断蔓延的幽幽暗红。可再多灵力对已经破碎如疏网的身体来说都是枉然,万分之一也留不住。
“阿月、”
“穆白你再忍忍。我现在是神仙,一定可以救你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是神仙,我是神仙!”
龙女字字铿锵坚决,可颤抖的手连药瓶也打不开。尝试数次未果后还不慎将其整个捏成粉碎,满瓶灵药顷刻随风消散。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担心,我还有其他的药,还有很多很多药、”
“我先给你止血就去找人来帮忙、我可以去找师兄……我还可以带你去紫金峰找师姐,我飞得很快的!”
穆白强撑最后一口气将那只满是鲜血胡乱翻找的柔荑扣在自己胸前。
“莫哭,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为夫。”
“我没有哭,我不怕的、”
“阿月,莫哭了。”
不愿深思不代表李月是傻子。此刻事实已血淋淋摆在她眼前,真相已不需要再去探索。掌心下的心脏即将停止跳动,她的爱人即将死去。空有无尽神力却什么都做不到的神女不能自已痛苦着,语无伦次。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穆白?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可以救你的。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