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和她好说好笑的人怎么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了?
“冲闹之中,有人推了华英一把!华英腹痛无比动弹不得,只能派岐山先去给您送信!”谢全眉眼俱是焦急,焦急之下便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沈谛的脸色寒得吓人,她咬着牙根道:“来人!送鹰花副将去不惹亭!”
“谢将军!”谢全先前已是到了动刀子要砍人的地步,眼下见沈谛来才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摇摇晃晃站起身片刻后又倒下,露出腿上一道大血口子。
“送谢大人一并去!”
沈谛望着靖华英那张惨白的脸转过身边,渐渐远去。四周静得可怕,风过原野山谷都是呜咽的声音。众人低头,噤若寒蝉。
派出去清查的人回来跪地禀告:
“回将军,闹事者麦营三千七百零九人,牧营四千二百三十人,此外还有其他营林林总总共五百人,都已被控制。”
“回将军,此次闹事伤八百人,亡二十五人。名单已整理好,请将军过目。”
“回将军,麦营千总李世安、牧营千总安格带到!其余营千总正在从大营赶来!”
两个人被死死押解在地,李世安被堵了嘴抬起头呜呜呀呀似乎要和沈谛辩解什么,安格则低垂个脑袋跪地不说话。
沈谛冷冷地扫了眼名单,伸手接过了陈常递来的饕餮剑。
饕餮剑在陈常那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雪亮的剑刃吹毛即断,剑光比天上的弯月还要锋利,她持剑下马,立于李世安和安格中间。
“本将军听说,今日闹事并非第一次?”沈谛问得声音很轻。但只是这一句便让李世安哑了嗓子,脊背升起了寒意。
李世安清楚地认识到沈谛此刻的怒火就像是个欲倾大厦,她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今日要弄死他!
“我还听说,上一次非见了虎符才肯罢休?嗯?”
沈谛抬起剑“铛”的一声砍在了安格的背甲上,铁作的背甲上砍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压得安格头低得更厉害。
沈谛直起腰,剑尖就抵在李世安的脸颊上,她脸上是不遮掩的杀意。
“查清楚了吗?谁先开头,谁先动手,谁不肯罢休?”
陈常挥手,押解过来近二十人。
“禀将军!牧营动手者多,但是麦营先开得口,最先闹事的一批都在这里了!”
沈谛看向战战兢兢的二十人,还没靠近闻见了一股浓重的酒气。她忽然笑了下,只不过这笑太令人毛骨悚然!
“将军,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错了!”
“将军,求求您!”
沈谛心下泛上一股无可抑制的恶心,就如同看见了污秽。可她不移开眼,她死死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妄图从中看出些什么。终于在一位青年人的眼中,她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沈谛伸伸手,立刻有人将人群中的青年带了出来,“你没有求饶。”
青年人胡茬发青,眼下乌黑,膝盖却站的僵直不跪。他阴沉沉地盯着沈谛骂道:“我不会向叛国贼求饶!”
沈谛眼角发紧,眼皮直跳。她的神色更冷了。
“大胆!”陈常立刻上前就是一脚。
“我叛国?”沈谛反问。
趴伏在地上的青年人吐出一口血沫,转脸恶狠狠地道:“你不叛国?你收留了狄夷人!你和那狄夷人称兄道弟!你认狄夷人为祖宗!狄夷杀了我全家,我不可能和他们和平相处!在场的人哪一个身上不背着几条狄夷人命,哪一个不和狄夷人有着血海深仇!你……”
一道寒光闪过!方才还开口怒骂的人被一剑开喉,血水溅得很高,眨眼间人捂着脖颈睁大眼,手指间咕噜噜往外冒着血沫,片刻后没了生息。
沈谛干干净净地坐在马上,擦了擦剑。
“我早就说过了,镇北城一战后世间便没有什么狄夷族狄夷人,有的只是我军的牧营。军营内讧则按照军法处置,军法有规,内讧者处死不论!陈常!”
“末将在!”
“执行军法。”
“末将遵令!”
耳边的嚎叫声中,沈谛朝着远山打了一声呼哨,回应她的事高亢的狼嚎声。
“尸体就放着,喂狗。”
一句简简单单的交代,众人才知道沈谛此刻怒得有多厉害。她面上平静,心里却是要将人挫骨扬灰。
于此同时,侍卫得沈谛吩咐在李世安和安格之间摆开了一张桌子,将安格和李世安的手压在了桌子上。
沈谛的剑就架在桌边。她握住李世安的手腕缓缓往剑下拉去,李世安拼命摇头流泪。
“多大的胆子啊!李世安!你手下的兵说我叛国,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兵?我为国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成了叛国贼了?”
李世安的手腕已经挨在了剑尖下,割出一道血线。
“呜呜呜呜!”他嘴角流下一丝涎水,不敢动弹。
沈谛又看向了安格,安格伸出手搭在了剑下,抬头早已无奈地红了眼。
“将军,我是想带上兄弟们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但……可能就是没这个命吧!”
“是吗?”沈谛垂眉。
她将安格的左手紧紧按在了李世安的右手上,在往上是她的饕餮剑。沈谛挥手,遣散身边所有人,唯独留下陈常。
“我希望你们三个都能看清楚这把剑,尤其是你陈常,看清楚我赐予你的是什么样的权利。”
沈谛眉眼一凛,剑猛地砍下。
夜风中一声凄厉的哀嚎!那哀嚎不似人叫,震得人心神发篑!两股战战!陈常和安格齐齐往后栽倒,各自捂着胳膊痛苦不堪。
沈谛拿起桌上的两只滴血的手看了看,随意地扔在田地里。
远处的深山里又是一声狼嚎,血腥味顺风而去,激得那群狼狗躁动不安!
沈谛却平静无事地调转饕餮剑递给了陈常。
“传我军令!参与军中斗殴闹事者各领三十军鞭,降三等级!麦营牧营所有人剔除回乡名录驻留镇北城!永世不得回原籍!违令者一经发现立即处死!”
陈常跪地高举双手接过饕餮剑,道:“谨遵将军令!”
他此时才明白将军的良苦用心。经此一夜,这把剑就不再是一把剑,它是一种权利的象征。若他守在镇北城期间出现不臣者,便用这把剑斩杀,无人敢置喙!
“至于其他从犯者,今夜行刑,你亲自坐镇监督。”
“遵令!”
陈常押解着闹事之人就在空地上开始行刑,有沈谛在没有人敢吭声,毕竟那具割喉的尸体就在一旁的田地里任野狗啃食,无人敢抬眉。
沈谛坐于马上看了一炷香的时间,唤道:
“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沈谛冷笑一下。
“把今夜闹事所有人的名单一笔一画写清楚,扎成册子挂我床头上。”
沈谛的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明白了这事没完。大将军明显是要把他们所有人给记在心里,指不定哪一天心情不好,从册子里挑出个两三人出去喂了狼狗!
至此,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痛悔为什么要参与这场闹剧!
沈谛转身上马,一扯缰绳离开。田地里大口吞咽的狼群传来几声低低的吠叫,而后窜出一条硕大的灰狼,扯着没吃完的尸首跟在沈谛马后离开!狼群亦去!
众人被这阴森可怖的画面震住,连呼吸都不敢。
靛蓝浮砂的夜空大片大片停滞在头顶,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阴云。
沈谛驾马无目的在草原上奔腾,她眼前是跳动不安分的山,她手中的马鞭挥舞得猛烈,跨下的马也像是疯了一般的奔跑起来!她的心中像是有一群滚动的乱石,昏天灭地般的砸倒她的一切心理防线!
都杀了就好了!全都死了就没有这么多的废物了!
沈谛张着嘴呼吸,她的呼吸很短暂,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每一口都急促。很快她开始厌恶着自己的呼吸,厌恶着自己这容易劳累的躯壳!
连自己都死掉就好了!从古至今只要有人存在就有争端有利益纠纷!把人全都他妈的变成石头!全都炼成岩浆!全他妈都死掉!
身后沈国昌呼哧呼哧地跟着!它以为沈谛是在和它玩闹,快乐地一亮嗓子,嚎得山野鸟兽震荡躲散!
“呜呜呜呜呜!嗷嗷啊!嗷嗷嗷呜呜呜呜!”
沈谛他妈地被它响亮的一嗓子嚎笑了!
“妈的,畜生!”
终于她缓缓牵住了缰绳,可跨下的马受惊根本停不下来,惊恐地躲避着身后跟着的沈国昌。沈国昌扇着耳朵,舌头甩出去流着哈喇子跟在身后跑得更欢快了!
“沈国昌!回去!”沈谛回首一瞪。
身后跟着的狼狗立刻前爪蹬地要停下,可惜跑得太快,脚下连连打滑几圈直直翻了过来摔了个狗吃屎!
不过总算是没有再追来,沈谛安抚了跨下的马匹,终于在又奔了两圈之后下了马。甫一下马,沈国昌神出鬼没凑到惊魂未定的马匹身边又是一声嚎叫,只听见一声尖锐的马嘶鸣声,那马匹跑不见了影子。
沈国昌追了两步,朝沈谛露出了个贱兮兮的笑。
“小狗东西!”
沈谛情不自禁地笑骂出声,沈国昌一个跃步来到沈谛身边,它已经不是当初那只能抱在怀里的小狗了,如今齐沈谛半身高。沈国昌在沈谛的腰边绕啊绕,沈谛也不嫌弃它满嘴血腥人肉沫,摸了摸狗头狗下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国昌,你可要长命百岁啊!”
“嗷呜!”
沈谛把手搭在沈国昌的头顶,揪出一绺毛牵着狗往回走。她的神情已然冷静了不少,方才感觉不到浑身的旧伤,眼下各处又疼得厉害。
“现在我们来想一想到底为什么军中会发生这样的岔子?”她自言自语。
“固然邗朝子民对狄夷残余有偏见,但在军中尤其是我严令禁止之下还有人敢涉险,绝对是背后有推手,首要之务实查明这推手到底是谁?若论平常我必然是要怀疑太子殿下,毕竟军中出事,我威望受损他虎符在手,受益者必然是他。但怪就怪在——他不亲自出面反而将铁浮屠借我,让我定威。这男人的心就怎么难揣测啊!”
沈国昌听不懂,它舔了舔沈谛的手,添得沈谛满手的血肉沫子。沈谛也不嫌弃,她盯着自己鲜红色的手。
“到底还有谁要搅扰得天下不太平?”
说完,沈谛自己反倒笑了。
“多的是呢。大京未除尽的申氏,流放的沈氏,南淮屠戮留下的隐患,以及未曾打交道的皋城。这世上全都是不可告人的仇敌。眼下忽然觉得——我竟当了申玉颓的挡箭牌。第一次两营闹事我不在军中,那回便是冲着申玉颓来的!第二回我回来了,申玉颓借铁浮屠或许并非是表面上助我,更多的也算是监视。想来申玉颓是知道那暗处的仇敌是谁了。不过……总有法子问出来!”
沈谛挑眉,将手上的血蹭在了沈国昌的毛发上。
“发够疯了。走吧,去会一会那神灵眷顾之人!”
不惹亭伤员营地内的人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除了只能用汤药吊着一口气的活死人,只有申玉颓,今夜又添了安格和李世安两人。
沈谛牵着狗进了营地,迎面看见岐山正坐在不惹亭顶上晃着腿喝酒。岐山瞧着沈谛过来,啧啧赞叹了两声。
“不愧是你啊沈谛!说斩就斩,说喂狗就喂狗!去看看吧,两个人都疼昏过去了还在喊着要见你。哦对了,靖华英就在他俩隔壁,半个时辰前醒了谢全正在照顾。”
“可有大碍?”
“母子平安。”
“那就好。”
沈谛略一思索却并不朝着岐山指的方向去,脚下一转朝着反方向走去。
“申玉颓如何了?”
“我劝你不要过去。”
沈谛脚步一顿:“怎么了?”
岐山砸吧砸嘴,于话语间悠闲吐出一口酒气,道:“赐金散你忘了?那东西瘾发作起来,亲爹亲娘来了都不认!如今想来正在发疯吧!”
沈谛眉头一皱:“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叫我停了药的当晚起。”岐山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笑,“不是吧沈大将军?这么多天了你就住人家隔壁,一点动静都没听见?也是……人太子殿下要面子,牙都咬碎了硬是没吵着你睡觉。他娘的老申家出了鬼了冒出他这个情种!”
沈谛无言地看了一眼岐山,转身快步离开。
“这也是个情种!”岐山又灌下一大口酒。
沈谛的营帐和申玉颓的营帐离得其实并不近,眼下她的营帐黑沉沉的没有光亮,一旁申玉颓的营帐灯光大作,靠近了掀开门帘便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灼得人眼球发干。
沈谛抬眼看去,满地狼藉。往日申玉颓珍惜的书籍撕碎散落一地,茶杯翻倒茶水倾泻一地,衣衫杂乱踩满了人脚印,桌椅板凳翻遍像是被打劫了数次。
青黛色床帐被拽掉床边,一半在地上任人踩踏,一半裹在床上还在挣扎的人身上,五六个人制不住一个犯了瘾的病人。
华妙道长在一旁直叹气,道:“使点劲绑好了就行!看着他的嘴别让他咬舌!”
银沱悲愤道:“你还好似腆着个老脸说!赶紧给殿下找纾解的法子来!”
“没得!只能自己扛!”
除此之外,沈谛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她记得他,方才同她一起的铁浮屠带队者。
“许不休。”
闻言,床旁的大汉抬头。许不休长得实在是高,先前在马上还不觉得,如今站在面前,只觉得面前像是堵了一座山。沈谛打量着,此人应当有两米高了。
这样的一个人制不住申玉颓?沈谛皱眉又看向床间,才发现他们不是制不住而是不愿意。沈谛扫向床边站的人,发现每一个人眼中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心疼?沈谛不动声色地诧异了下。申玉颓真的是好命啊,居然有这么多人心疼他?
“将军,还请您出去。”许不休依旧是一身重甲红衣,连面罩都没去取下来,伸手拦人压迫感十足。
沈谛并未理会,侧身躲过许不休。
“你们这样是救不了他的。”
银沱焦急抬头:“那有什么好办法?”
沈谛凑近到床间,她能看见青黛色床帐下挣扎的人形,看见他乌黑的发和雪白的肤色,看不清他痛苦的神情,只能从他压抑的闷哼声中听出几分不想活了!
“你快说啊!将军!”银沱喊道。
沈谛神色平静,她安静地立于床边,这静寂似乎感染到了床上痛苦的人,连挣扎都小了些。
“沈……谛……”
申玉颓的嗓子哑的不像话。
沈谛动手掀开青黛床帐,露出他白得泛青的脸,方才的挣扎使得他面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绯色,眼下看起来像是制作劣质的纸人添了胭脂,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出去……”申玉颓紧紧抓住床帐,撇开头。
“我来看看你。”
“不需要……呃!”申玉颓的瘾又发作了,他的指节攥得咯咯作响,脖颈青筋暴起,额角的发都湿透。
“放开他。”沈谛道。
“放开殿下就滚到地上了!”银沱反驳。
沈谛冷冷看了他一眼:“会不会滚到地上我比你清楚。”
银沱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床边的人都松开按住申玉颓四肢的手,申玉颓立刻反射性地缩成一团离床边只差一指。隔了半张桌子的许不休两步并做一步要来护着申玉颓。沈谛直接抬手拦住了他,许不休立刻出手!
就在两人即将开打之时,床上挣扎的人停下了动作,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气。
许不休的拳头离沈谛的耳侧只差半厘,拳风煽起沈谛半面碎发。沈谛轻飘飘的一眼,按下了他的拳头。
“殿下?”银沱跪在床边询问。
“别问,他现在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沈谛掀飞床上的青黛纱帐,指尖试了试申玉颓的衣襟,都能拈出汗来。
“赶紧给你家主子换身干爽衣服,半柱香后大概又会开始了。”
“你怎么知道?”许不休的声音隔着铁面罩闷闷的,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她怎么知道?”华妙道长嘲笑许不休的无知,“杀阁成立至今,这赐金散的瘾只有一个人挺过来,就是你面前这位。”
许不休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色,而后立刻想沈谛赔礼道歉。
“大将军,是鄙人唐突了!不知大将军是如何挺过来的,还请大将军救一救我家殿下!许某愿上刀山下火海报将军恩情!”
沈谛拍了拍脚边的板凳,自个寻了床位位置坐下。
“给我沏壶茶来。”
许不休二话不说立刻起身出去劈柴烧水。
沈谛坐在床边,她的目光扫过申玉颓枯瘦的身形落在他憔悴不已的脸庞上。不足半个月时间,他已然瘦得没了人形。
“他的已经还要多久能拆布?”
华秒掐指算了算道:“不久了,四天后就行。”
“拆完若是还看不见,华妙道长你可要小心了。毕竟这场赌我连自己的命都是搭进去的。”
华秒一甩拂尘,大言不惭道:“拆完看不见老身任凭发落!”
话语间,申玉颓眉头又一次紧紧皱起,手脚蜷缩,整个人抱成一团。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寒意几乎要把他全身都麻木掉,他感受不到自己躯壳的存在,只能在经久不断的耳鸣中听见一丝人声。
“冷……我冷……”
“殿下!”银沱为申玉颓盖上被子,朝着身边人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燃了暖炉端来!”
“若是日后你家殿下真觅不到良人,就和你过一辈子也行,我看你也挺会照顾人的。”沈谛看热闹不嫌事大。
银沱又急又气:“将军别说风凉话了,您到底有没有法子?”
“有啊!”
恰巧此时许不休端了茶水进来,沈谛倒了一杯放凉。
“我当初大量服食赐金散后,也是如你家殿下一般生不如死。”
华秒听着一摇头:“谦虚了,你吃得比他多两倍不止!”
屋内俱是一静。眼前殿下已是如此痛苦,那将军……
沈谛淡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道:“后来我自己琢磨出了一味药,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赐金散的瘾症,只不过这药的剂量需得十分精准,否则适得其反伤人根本。也就是说——得有人试药!”
“我来!”银沱和许不休同时到。
申玉颓砸落床边的高凳,咬牙喘气说不话。他要伸手拽掉眼上的纱布,口齿不清地喊着些什么。
沈谛耳朵好使,听见他虚弱的气声中低低喊着娘。他已经是神志不清糊涂了!
“殿下!殿下!”银沱换了两声没有回音,他转身朝着沈谛跪下磕头,“将军求您赐药!”
许不休也是跪下,但沈谛眼尖的注意到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沈谛好笑,将药包抵在了银沱面前。
银沱一抬头,欣喜若狂地接过了药包。
“谢将军!快!快去找药童来!”
“此药有毒。”沈谛轻飘飘道,“非对赐金散有瘾的人吃下去会气竭腹痛而死。”
“死就死了。”华妙道长毫不在意,“不过是药童罢了。”
沈谛手中茶杯搁置,“道长你倒是和当年一点没变。”
华秒道长看了眼沈谛。
“老身生于杀阁,将来也会死于杀阁。生死早就看惯了!有什么仇什么怨下了地府自然有判官清算!”
“沈谛佩服。”
“那怎么办!”银沱急得转圈,不知所措地看向沈谛。
“看我?难不成要我给你家殿下试药!”沈谛挑眉。
银沱一跺脚道:“我去找药童!”
就在银沱即将奔出营帐时,床上的人发出一声沉痛的哭嚎。
“不……不许……”申玉颓伸出枯瘦的手指静静扣住床沿,指甲泛白几乎扣翻了指甲盖,他摸索着朝前伸手,一翻身就要栽倒床下!
他听不清所有人的话,只是断断续续地抓住几个字眼,全然误解了他们的意思。
有毒……试药……腹痛而死……沈谛……不能死!他们要让沈谛试药!她的命也是命啊!他可以熬过去!不需要!不需要再用她的命来换他!
“不许……不准……”
沈谛上前矮身接住他,申玉颓紧紧抓住沈谛的肩胛骨,抓得她生疼。
“殿下。”沈谛唤了一声。
申玉颓像是猛然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他一头往前冲,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沈谛抱紧怀里,转身按在床间死死压住。
沈谛一时被压在床间动弹不得。
申玉颓喘着气,露出一抹虚弱到不能再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