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谛垂眉叹道:“你又不吃我那一套。我当初想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凭我的美色不还是轻而易举地勾搭下山,结果你根本不上当啊!我死皮赖脸求了你半个多月,才让你松口随我下道观出山。”
“是啊!将军你那么好看的人,我都未曾动心。”靖华英目光真挚,“人真是很奇怪的东西,若从世人的眼光来看,谢全比不上将军的一根指头,可我偏偏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心生欢喜,想和他一辈子!”
沈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将军或许不知道,我随您下山那天给自己算了一卦。那一次签筒里蹦出了个下下签——猛虎相随,骨肉无存。八百年没出过的凶卦让我抽出来了!”
沈谛眉头微微皱起。
“但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靖华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成家立业,功成名就!”
沈谛拦住她的手,道:“说就说,别动手,没轻没重的。”
靖华英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全随我出征长白来时,路过道观我又上去求了一签。姻缘签,大吉——生死不渝,比翼连理。”
靖华英的笑意在言语间落下,她盯着自己的指尖轻轻道:“将军,我是真的喜欢他。在他没出现之前,我也想着大不了这一辈子就这样和将军你过了,但是人嘛,总归是人算不如天算的。他出现之后,我考虑到了自己另外一种生活……”
沈谛打断了她。
“你知不知道谢全最开始是奉申玉颓的命令接近的你?”
靖华英愣了下,而后露出个清浅的微笑。
“我知道。”她说,“谢全有个不好的习惯,他爱说梦话,心里想着什么梦话一说就都告诉我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太子殿下有来往。”
“知道你还执迷不悟?”沈谛眉目深沉。
“将军……”靖华英喉咙像是被棉花塞住了,不知如何说起。
她该怎么向将军提起,谢全的梦话全是忏悔全是后怕,他悔恨自己欺骗了她,怕靖华英知道真相后会抛弃他。他对她的爱意和欺骗的痛苦将他逼得夜夜惊梦,不能入睡!梦中他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伸手触碰,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将军,谢全可以相信。”靖华英神情中带着几分祈望,“我以我性命担保!”
沈谛凝视着她不语。
靖华英最后挣扎道:“况且,将军您如今和太子殿下情意甚笃,殿下与谢全之间的事情不能就此掀过吗?”
“我与殿下?”沈谛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我与殿下也不过都是互相算计罢了。”
“咚咚咚!”不惹亭的地上弹跳着个木头茶盏,有人来了!
沈谛收了声看去,竟然是银沱!她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匕首。
银沱沉默地看了两人许久,慢慢俯下身捡起了茶盏,将手中的茶壶放在了沈谛面前。
“殿下嘱咐我泡的草药茶,解暑消火。问过大夫不和将军的药相冲,将军可以多喝些。”说完他却讽笑一声,“算了!我还是倒了吧,想来将军是不会喝殿下送的东西的。”
正要端走茶壶,一只瘦削的手却按住了茶盖,阻止他拿走。
“不过是气话。”沈谛不动声色地开口,“莫要当真说给殿下听,他的眼伤最忌心绪不平。”
银沱抬眼立刻问道:“真的?”
“嗯。”沈谛应了,目光却并不离开蒲团上的靖华英。她细细瞧着华英,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匆忙,她未注意到华英的发都长到腰间了。
靖华英坐在蒲团上,低垂着脑袋,她双手搭在红缨长枪上,似乎在专注看枪似乎又在想些什么。这些时日奔波劳累,她又刚刚有身孕,在这苦日子的边关吃不到有营养的,连原本乌黑亮丽的发都开始泛黄发枯。
沈谛心下一软。她到底是看不得自己的鹰花副将如此难过。华英虽看起来豁达,但其实心思玲珑,她能来找她说谢全的事,说明她的的确确是对谢全上了心,是想让沈谛接纳谢全。简而言之,她想要一家人和和睦睦。
“华英。”沈谛唤了一句。
“嗯。”靖华英仍是低着头,像闹脾气的小孩子。
沈谛转了转轮椅,到了她面前。
“你为何非要我信谢全?”明明你和谢全之间种种不过都只是你们两人的事情。
靖华英抬起头,眼眶有些泛红,她抿了抿唇。
“将军……我与将军你相识七年了,我离开道观也已是七年。去年我师父羽化,师兄弟与我早已生分……将军你已经是我在这世间世间最重要的人了。我想要你认同谢全,我想要你看到我眼中他的好,日后……我想和我爱的人都好好的,谢全是,将军你更是。”
沈谛和那一双真挚的眼睛凝视许久,久到她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靖华英的脑袋。
“知道了,我会试着去接受他。”
靖华英的眼睛陡然发亮。
沈谛立刻又道:“但你不要指望我对他多好!”
“好好!”靖华英一个鹞子翻身起身,“将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哈哈哈我太高兴了!我这就去告诉谢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慢点跑。”
待到靖华英离开,沈谛忽听得一声笑。她侧目,奇道:“你还没走?”
银沱咂了下嘴感叹道:“我倒是没想到沈大将军还有这么心软的时候。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殿下这么好?”
沈谛喝了口茶,满嘴皆是菊花香气。她皱眉看了看茶水。真难喝,她心想。
“等到你家殿下和我坦诚相待的时候。”
“什么算是坦诚相待?”
“最起码不要穿裤子吧。”
银沱:……什么人啊这是?
“开玩笑的。”沈谛笑着摆手,“等你家殿下对我没有杀心的时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