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许今日也看得出来,太子心里似乎藏了什么事,皱着眉听完几人的汇报,就开始阖上了眼,象征性地再回问个几句以后,竟再无了旁的话。半点不像平日,还能拉着大家伙一起讨论个几句的。
虽说南边计划照常,并没有出岔子,可行军途中就怕万一生变,也轻易懈怠不得,往前太子只比他们更谨慎,事无巨细,几乎每一条从南边传来的消息都要细细琢磨。
可为何今朝,显得如此心急?
不过他也没将心底的猜测表现出来,同往前一般议论完,屋中人等就散了,几人目送太子离去,也都各自寻了路出宫。
任许稍顿在后,在石砖上停住了脚步,抚了抚髯须,回头睨了眼候在边上的小黄门,“宫中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大人,今日倒是——”那黄门话犹未毕,却见方才走在前头的人又打倒回来,正是焦顺,“德之,如何走得这样慢,我正有话问你呢。”说着,就回来揽上了任许的双肩。
他只好扯起嘴角笑道,“何事?”一面说,一面暗暗令那小黄门退了。
天禄阁前的众人逐一散去,从方才的热闹回归宁静,可宫闱深处的某一排小房子里头,却是被打破了宁静。
申容刚沐浴完没多久,就在案几边坐着了,原本打算写几个字静静心,后来实在没心思,就停顿下来,思索起阿予这个人——
这一批进来的宫女都是在太康五年入的宫,当时她就是看重了她们新入宫的身份,没有任何背景,甚至都来不及依附任何人,头一个主人就是她这个储妃,而她对她们,也算是细致用心地对待了的——虽说该罚的时候会罚一下,但也经常赏赐东西下去,对比起那些后宫的夫人们来说,她算是个极好的主人了。
金阳殿大院内的宫奴们,也从没出过有异心的。
她究竟是为何,要这般背叛自己,甚至不惜做出这么大的一个局。
沉思间,女儿家的玉指覆上案面,捧着小香炉不由自主地敲了起来,尚且没有规律,她低头随意一瞟,才发现食指上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几乎延伸到根部,上头的血迹已经干了。
想来还是方才倒水出去被磕的。
又不由得苦笑起来,感慨自己做贵人做得久了,十指不染阳春水,如今就是做这么一件小事,都能伤着。
正预备拿帕子去擦了,还没起身就听院子里起了些动静,几道稳重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她下意识退了半步,正见月色照在窗前,人影靠近,倒是完完整整地映在了窗上。束发高髻,鼻梁挺直,却是个高大的身量。
好歹也纠缠了两辈子了,还能认不出人来?
她当即就丢了手里的香炉,门一开,忽然红了眼眶。“殿下——”声音一经出口,竟还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说实话,刘郢没来之前,申容一直觉得自己还好,哪怕看着那个竹笥的时候恍惚了一下,后来消个食、洗个澡,也就好了,她要花更多时间去思考阿予这个人,去联想所有的可能,她来不及感慨、更来不及委屈,那些情绪于她现在是没有作用的,反倒会让自己乱了阵脚,还不如就好好过好当下,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可当看到他时,所有被压抑起来的情绪就犹如洪水泄堤,好似只有统统发泄出来才好。
头一回顾不得他身后还跟着多少宫奴、也顾不得那些体面,就朝着太子扑了过去,刘郢反应也迅速,手里的东西丢给海三,结结实实地接住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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