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乐然在一旁流着泪,无言以对。
“没想到…我也有被爸爸打的机会啊…”他卖力地起身,“小时候,总是听同学抱怨,回去又要被爸爸揍了。每次听到,我不知是该高兴我不会受这份苦,还是伤心于我没有爸爸。现在我感受到了,但是…真的好疼啊……”说到这儿,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他竟然开始痛哭流涕。
黄乐然总算敢上前抱住黄玄,像抚摸孩子一样抚摸他,“陈总,求你原谅他,他从小没和爸爸说过话,也不知道该怎么…”
“你别再宠他了,乐然,像你这样溺爱儿子,儿子是不会长大的。”
“我懂…”黄玄说道,“以前和同学的打架,我以为已经算受伤了,可被亲爸打了三下,我才明白什么叫痛…”
这才发现,陈日天那一拳,使黄玄的鼻血开始流淌,那一脚,让他已经有些站不稳。
“好久没下手了,没想到还是那么狠啊…”日天俯视着自己的拳头,心道。
待一切终于安定下来,日天与他们俩一齐坐在了沙发上,总算心平气和地聊起来,这才知道,是黄乐然话没说全,让黄玄以为是陈日天自己没忍住睡了自己妈妈,才会有着无名之火,而现在他了解到即便真是这样,也不该发这种无理的怒火。
“瞒着所有人,做一个单亲妈妈,确实挺孤独的吧?”日天点上了烟,想着既然是儿子,那也就不避着他了。
“不,陈总,这些年有你在身边陪着,也不算孤独了,我还想着,该怎么回报……”
“没什么好回报的,你只要照顾好黄玄就…”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爸!我能进来吗?妈妈也来了,还有小曦。”
“他们是?”黄玄轻声问道。
“我女儿,老婆,还有外孙。”
“爸爸!?”陈芸又变大声一些地问道。
“没事,你进来吧。”日天回答道。陈芸和牵着陈曦的宇宁一起推开了门。
“老公~啊…还有…乐然妹妹,诶,他是你那个儿子吗?都长这么大了啊?”宇宁的眼神明显不对,想起昨晚日天还说过“不会有令她心烦的黄乐然在”的。
黄乐然有些为难。日天立刻站起来解围,“唉,我来介绍一下你们吧。宇宁,芸儿,黄秘书你们认识,这个就是他的儿子,h…小玄,”他想来还是不要暴露黄玄的姓氏,“她马上要出国留学了,想再来看一下他妈妈工作的地方。呃…小玄,这位是我的夫人,这位是我的女儿,还有这个小男孩儿,我外孙,陈曦。”
“啊…刘阿姨好,陈姐好。”黄玄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和女士握手,更奇怪为啥陈日天的外孙也姓陈,当然他一个都不敢问,不过手已经下意识伸出去一半了。
宇宁握着他的手,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姓刘?”
这一问可能是无意之举,却让黄玄完全怔住了,几秒后回复道:“我妈妈…在跟我说这公司的时候,提到老板娘是刘阿姨您。”
日天又插嘴道:“好了宇宁,你在家果然还是坐不住咯?”
“不是啦,是小曦想看看外公的大公司,就带他过来了。不会打扰你工作吧?”
“没,今天的工作早就结束了。”
陈曦一个人走到了黄玄身边,向他打了声招呼:“大哥哥!”
日天才注意到他,蹲下将其抱了起来,“小曦啊,按辈分来说,你应该叫他叔叔嗷。”
“为什莫啊?”陈曦用着稚嫩的语气问着。
“这位黄…黄秘书就比外公年轻两年,我们算同辈人了,她的儿子和你妈妈才是同辈哦。”
刘宇宁盯着日天,表情十分不自然,日天也只好眼神示意她别在意。
“诶,那小玄,你多大呀?我听你刚刚叫我陈姐嘛。”陈芸开口问道。
“我…我今年刚满十八岁,刚毕业,明天就要去本州省上大学了。”
“哦,这么好呀。姐姐我今年三十出头了,都有两个孩子了呢。”
宇宁盯着日天,点了点头,用眼神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确实应该是姐姐,还有血缘关系呢,对吧?”
日天顿时皱起了眉头,也“回”了一句:“老婆,你就别再纠结这事了啊!”
“唉,这就是儿子和女儿的区别呀。”
“刘宇宁!”
陈曦回到了地面,借着小身子窜来窜去,这会儿竟又坐到了日天的老板椅上,因为椅子很软,他舒服地在上面哈哈笑着。
“嘿!你小子还想谋权篡位呢,哈哈。”日天笑道。
“你培养他不就是为了让他以后坐上这个位子吗?看来他这是未卜先知呀。唉…多可惜我没给你生个儿子呢。”宇宁此话想暗示什么简直不言而喻,使得黄乐然和黄玄显得及其尴尬,但他们还以为着刘宇宁不知道陈日天与他们母子的真实关系,所以也只认为她这是无意之举。
最后众人也不算不欢而散。第二日,陈日天特意送黄乐然和黄玄去了机场。
“儿子,到那儿就你一个人了啊,一定照顾好自己噢!”还是黄乐然表现得更为不舍。
“知道,肯定的,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妈妈,还有…爸…爸爸,拜拜,保重啊!”看来他还是不太习惯将陈日天叫做爸爸。
望着在身边养了十八年儿子一路远去,身为女人的黄乐然那颗脆弱的心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乐然,不用那么难过,你别担心,你应该知道的,公司在日本那儿也有人脉的,他绝对能过的顺顺利利。”陈日天罕见地抚了抚黄乐然带着些霜丝的头发,以此安慰着她。而自己对于这一幕,只想起了当年在火车站自以为优越地摆脱了宇宁。如果能回去…算了,也不要再想太多了,日天心道。
“他走了,你还有老婆孩子,和整个家族,可是我…我以后只有您算亲人了…而且还……”
“唉,”陈日天望了望天上,手依然抚摸着她的发梢,“我理解,我理解。哭吧,多哭一会儿,就不伤心了。”
不过几年,陈曦走入了小学阶段,目前看起来学习能力依然极好,不过平时倒不怎么爱表现自己,老师、同学们都认为他十分内向。殊不知他其实在暗中观察着每一个同学的性格甚至是生活习惯,以及他们的思想,每每回家都滔滔不绝地询问父母亦或是祖辈,最终确认哪些是三观正常,又可以志同道合的人,才会选择与其交流。
“这孩子从小就这么精啊,这长大不知道长成什么样。起码不会让别人伤害自己,也挺好。”日天如此自言自语。
就在陈芸的次女邵兰出生之后不久,她便被晋升为了主管,而自从陈日天过了六旬之后,已然将总经理的位置交给了女儿,现在的公司可以说至少有一半交给了女儿,自己也总算可以多花些时间,和刘宇宁一起安度余生了。陈芸的接手也确实让公司的境况进一步,也许是因为专业对口吧,陈日天作为一个写了一辈子程序的外行人,对女儿做的事情从来不多过问,只管放心交给女儿即可。
转眼间,日天也有六十五岁了,二十年前,董事长的衣钵从大伯交给父亲,然后再传到自己手上的故事依然历历在目,而现在,大伯的长子也去世了,接着又是日天的二堂哥和大堂姐,其实作为比陈日天大二到三十岁的他们,八旬之后离去,也算寿终正寝了。
陈日天献完花,起身轻声自语道:“死神好像开始伸手染指我们这一辈了啊…”随后他回身望向墓山远处的南京城,各地楼房鳞次栉比。年轻那会儿,自己太太的墓已是当时最高处一片墓碑之一了。可现在,墓地不得不继续向上,直到如今彻底开到了山顶,所谓登高而望千里,南京城也算是尽收眼底了,只不过最高的那栋市中心的大厦,早已超越紫峰,直逼千米之高。转望建邺区,也可清晰看到玖门轮胎的大厦。
“时日无多了,必须为后世留下最美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