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心有余,但真束手无策啊......此病无药可医,全看二郎的造化了。”
“......”
说着,他便是摇头,跨上了竹篮子,走出了门扉。
郎中的话语落下后,中年妇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几分,双眸间闪着几点泪花,用那打满了补丁的袖口匆匆擦拭了一下,转身看着楚子歌,嗓音沙哑道:
“不知这位公子何事?”
“......”
楚子歌默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继而回过神来,嘴角轻笑看着中年妇人,笑道:
“在下旅途劳累,且遇村落,尚求一碗水喝。”
“......”
中年妇人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步履蹒跚地走至水缸内,舀了一碗水递了过去,便是默默地坐在床榻边,守着二郎。
楚子歌微微眯了眯眸子,望此情景略有几分不忍。
重伤风放在蓝星,都算不得什么病,一粒阿莫西林的事儿,不过在这个医疗匮乏的年代,无外乎宣判了死刑。
他喝了半碗凉水,而后,将碗中水重新倒回了水缸中,轻轻搅弄了一番。
做完这一切后,他甩了甩水珠,对着中年妇女微微一礼,轻轻道:
“夫人莫要过于伤心。”
“在下告辞了......”
“......”
中年妇人表情木然地点了点头,望着他的背影默默消失在门扉处。
......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之上的中年男人悠悠醒来,重重地咳嗽着。
妇人见状,连忙是将他扶起,手忙脚乱的为他擦拭着身体。
望着憔悴的妇人,男人的脸颊之上满是愧疚之色,虚弱道:
“翠儿,真是辛苦你了......我这身子骨向来硬朗,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
“还连累了你们娘俩,咳咳,我对不起你们啊......”
“......”
中年妇人连连摇头,忍着发红的眼眶,轻声道:
“相公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妾身一定会想办法的......你就安心休息吧,家里面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据说青石镇的仙丹坊,有修士老爷们炼制的丹药,服下一颗,纵使病入膏肓,也能起死回生......妾身......”
“......”
话语说下去,声音却是越来越微弱。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苦涩的笑道:
“那丹药可是要百两银子......就是将咱家卖掉了,怕是也凑不齐十两银子,算了吧......”
“......”
就在这时,一名扎着童鬓的小孩子,胳膊上挎着小竹篮便是匆匆地跑了进来。
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床榻上的病父,又看了看竹篮中颇为丰盛的收获,围在妇人身边,脆生生道:
“阿母,阿父,生儿今日捡到了好多药草!”
“今天中午下过雨,以前山顶上的那片林子根本没有这么多的......你看,生儿采了这么多!”
“......”
中年妇人有些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
“生儿真是好棒呢......”
生儿眨了眨大眼睛,想了想,又是开口道:
“阿母,今天生儿看到了一个怪事!”
“就是山顶上的那个土地庙,以前都是破破烂烂的,今日生儿进去以后,发现......不知被谁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就连那个掉了脑袋的泥塑,都重新长出了个脑袋,好像还变大了一些。”
“......”
中年妇人皱了皱眉头,随即道:
“胡说,你娘我从小看着那泥塑的,怎么可能突然长脑袋?”
“......”
“真的!!”
见到母亲不相信自己,生儿的脸上有些焦急,连忙是比比划划道:
“那山神庙,不像是被人打扫干净的。”
“里面的青砖头锃亮,就好像是新换的一样!生儿才没有撒谎......”
“......”
童言无忌,更何况自家的儿子从来都事老老实实的。
中年妇人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反倒是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的脑子有几分活络,呼吸沉重了几分,碰了碰妇人,虚弱道:
“我也看生儿不像撒谎......万一......”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中年妇人已经知晓了他话语的含义。
神鬼之事向来广传民间,但却并不像是修士那般,随处可见......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中年妇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病榻之上的男人:
“那妾身——就去看看?”
“......”
事已至此,早已别无他法。
无论是也不是,终究还是要试一试。
想到这儿,中年妇人仔细地打理了一下身上的破裙,想了想,一狠心,将后院的唯一一只鸡宰了。
从柜子中,翻找出了一把香,借着尚未完全落下的太阳,便是走出了院落,她回过头,看着生儿,开口道:
“生儿,你要在家好好照顾阿父,听见了没有?”
“......”
“听见啦!”
“......”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中年妇人便是沿着山路,一路向着山顶走去。
月光逐渐地洒下,轻灵如水,映衬着山间。
中年妇人轻轻咽了咽口水,借着月光望着远处的庙宇。
夜晚,缥缈的云气都薄薄的,也看不怎么分明。
遒劲的老树扎根在岩峰里,绝颠之上,一座庙宇映在月色之下,她凑近一看,果真如生儿所言那般,一切都仿若重新修缮了一遍。
她压下了心头的震惊,缓缓地推开了大门。
“咯吱——”
屋内靠墙摆放着简单的四把椅子,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只灯盏,以及一方香炉。
灯盏上放着一只玉质的小碗,里面没有灯油,却有灯芯。
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到来一般,腾地,有一抹暖黄的火光,从小碗内部燃烧起来。
“喝......”
她吓了一跳。
“果真如生儿所言一般,褪去了斑驳尘埃,锃亮如新......”
“......”
怀着忐忑的心情,中年妇人将那只杀掉的鸡摆放在祭台之上,继而将香仔细地插在了香炉之中,点燃。
明明灭灭,有丝丝缕缕的香火浮动,扶摇而上,飘进了那尊泥塑的鼻孔中。
她缓缓地抬起头,正对上了那尊泥塑的瞳孔。
只是——
下一瞬,她的瞳孔便是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尊泥塑的模样,好熟悉。
——为何这么像几个时辰前,叩门求水的公子?
......
生儿小心翼翼地扶起二郎,将一个枕头放在了他的背后。
继而便是跑到了水缸前,舀了一碗水,双手捧着,递到了二郎的嘴边,他脆生生道:
“阿父,喝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