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龙之泪,送你又何妨?
淅沥细雨疏停。
楚子歌望着宫绣画狐疑地表情,面色之上不由微变,试探性地询问道:
“师尊可食过这沧江中的鲤鱼?”
他捡起了那炙烤过,看着那宛若焦炭般的鱼骨,定了定神:
“徒儿今日食了三五条江鱼,但不知何等原因,竟无丝毫饱腹之意,且那鲤鱼滋味寡淡如水......竟是没有半分鲜香。”
“......”
宫绣画闻言微微思索了几分,继而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黛眉蹙了蹙,目光环视着周围。
一切依旧是那般,蝉鸣燕啾,江水卷着波涛,无半分异常。
“怪矣。”
随后,她淡淡地笑了笑,开口道:
“或许是有术法高深之人同你开个玩笑吧,不必放于心上。”
“......”
顿了顿,她伸出两根玉指,轻勾,微弹了一下楚子歌的眉心。
他顿感一分凉意袭来。
“今日为师便正式引你入神道,你且闭眼静静感受。”
“......”
话语落下后,自遥远的天际,可见得一道紫色的鸿运之气缓缓地游来,旋即便是在楚子歌的眉心处入定,一点红色丹痣浮于他的双眉正中。
楚子歌顿时感觉浑身上下恍若洗了一个热水澡一般,那并不同于洗净伐髓所带来的肉体之上的清净,而是来源于神魂之上的一抹温暖。
平静,安稳,清宁......
沧江的水面上倒映着渐落的晚阳,将洒下来的霞光揉碎,铺在细细的波纹上。
承得这一份鸿运功德之力,楚子歌的双眸在那一瞬间明亮,只觉得周身之外,天地间的一切是那般清晰,细致入微,依稀可见得晚霞下近乎透明的蜉蝣之影流过......
林间,可听闻株株药草破土而出的细碎之音。
——直到此刻,那种真真切切神魂新生的感觉,从笼罩了他。
“师尊,这是......”
“......”
他呼吸有些沉重,下意识地询问道。
宫绣画满意地看着他,轻声道:
“伱所感受到的,便是龙王庙的人间香火功德,你且看身后——”
“......”
顺着她手指所指示的地方,楚子歌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那一尊破败的泥塑。
残缺的头颅不知何时已经重新长出,其上的浮土已散落,并无金漆覆身,却已不再斑驳,那泥塑的模样竟是同自己有着八分相似......
他似乎能感觉到泥塑的心跳。
——那是另一个自己。
宫绣画的眸子眯了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
“今日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记得明日带上那只凤凰,来此处等为师......”
“为师便先行一步了。”
“......”
话语落下,宫绣画挥了挥袍袖,便准备离开此地。
楚子歌忙是缓过了身来,轻咳一声,略有几分‘腼腆’的看着她,小声道:
“那个师尊啊......”
“......”
“嗯?徒儿还有事?”
他舔了舔嘴唇,眨着眸子,看着她,搓着手心,试探性地开口道:
“师尊,你能不能哭一下,嗯......别人拜师都有个拜师礼......”
“......”
或许因为她并不是那个古态龙钟的老头子,自然就大胆了许多。
宫绣画:“......”
她走上前,双指并拢便是狠狠地弹了一下楚子歌的眉心,面上浮出了一分红霞:
“无礼。”
话语落下后,便是原地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了天际之间。
楚子歌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膀,起身便去牵马。
就在这时,苍穹上有回音传至他的耳畔,他的眸子顿时一亮。
“若是你能写出让为师落泪的词赋故事。”
“龙之泪,送你又何妨?”
“......”
......
“驾——”
踢踏,踢踏——
楚子歌纵马行驶于落日余晖之间,感受着徐徐晚风拂面,卷着他的绣蔷薇长衫。
很快,便是驶到了山腰间,远处有寥寥青烟浮动,是一个小村落。
一条溪水由东至西缓流,夹河两侧尽是桃林。
若是逢得花期,数里桃花绽开两岸,应是美不胜收,只可惜此时花期已过,两岸独留翠翠成森。
亦不知是不是因为宫绣画种在自己身上的这一缕鸿运之气,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态都有了些许变化,往日在寻常不过的烟火气息,此番看来都是那般祥和。
他将踏雪乌骓拴在了一颗桃树下,徒步向前,想要同村落之人讨几口水喝。
今日所见,简直是刷新了他的世界观,未曾想到在这个求仙的时代,依旧残存着少量的神道,一想到自己也有了一座泥塑,他不由得嘴角轻笑:
“我这,也算是成了一个土地公?”
“......”
正在思索之际,突然撞到了一个扎着童鬓,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孩童。
噗通——
小孩儿甩了一个狗啃泥,慌忙起身,望着眼前这漂亮得不像话的贵公子,一时间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
“莫慌,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
楚子歌和善地冲着他笑了笑,拉起了他,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
小孩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撇了他一眼,见这位大先生并没有什么怪罪之意,便是匆匆捡起了小篮子,朝着山上跑去。
楚子歌笑着摇了摇头,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便是朝着最近的一件土房走去。
烟囱上冒着青烟,想来也到了晚饭的时辰了。
“砰砰砰——”
咯吱一声,木门打开了。
一名脸色蜡黄,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焦灼苦涩的中年妇女为他开了门。
“谁啊?”
当见到是一名衣衫整洁公子模样的男子后,不由得愣了一下,继而声音便是降了下来,小心翼翼道:
“不知......公子找谁?”
“......”
趁着这农妇开门的瞬间,楚子歌向其内张望了一番。
虽然破旧褴褛,却打扫的干净地小屋,只是一室一厅。
晚阳透过了竹棍支起的木板窗,依稀可见得点点扬尘纷飞,屋内晦暗,只点了一盏破旧的油灯,燃着丝丝青烟。
从这个角度能看得到一张竹床,打满了补丁的床单上躺着一名中年男子,不时地重重咳嗽着,额头上盖着略有些发黄的毛巾,冷汗不断地自他虚白的脸颊上流淌着。
一名满头花白长发的郎中为他把着脉搏,紧紧地皱着眉头。
继而,他无助地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身旁的竹篮药箱,重重叹了一口气。
听到了叹息声,中年妇人不顾门口的公子,慌忙转身看着郎中,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之色,乞求道:
“刘郎中,您一定要救救相公啊......奴家求求你。”
“......”
刘郎中缓缓起身,目光凝视着床榻之上的中年男人,轻叹道:
“夫人,二郎患了重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