蔗糖是陶向予收了些便宜甘蔗,自己在家做的,成本没几毛,主要是花费的功夫颇大。
但三斤蔗糖要是去买的话,她家是买不起的,能用劳动力解决的事,就等于是占便宜了。
永久牌的收音机,是陶向予跟哥哥们商量了一下,把王葵的一个老妆匣给典出去了。
那个老妆匣是上好的木头做的,好像是什么花梨木还是什么紫檀木鸡翅木的?陶向予不清楚,只知道那个匣子确实很漂亮的,一直以来王葵都十分宝贝。
听说好几年前有什么巡视组来检查的时候,为了不被当做资本主义的东西收走,王葵还故意把它弄得很旧很破烂,这才躲过一劫。
王葵跑的时候只带了几件衣服和外婆当时陪嫁给她的一个玉镯子和一对纯银的耳环,大概也是要卖了当盘缠的。
其余的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什么。
连这个平时碰都不给人碰一下的老妆匣都没带走,不是走得太急来不及带,就是体积太大带着不方便。
陶向予从小到大就摸过这个很漂亮的老妆匣一次,还是趁王葵不在的时候偷偷的。
因为王葵从来不让她碰,有一回小陶向予在课外书上读到了一点有关于古董木料的内容,她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过什么古董?但是很快想到了她阿妈那个很漂亮的木匣子。
兴致勃勃地跑到她阿妈的梳妆台跟前,爬上椅子,趴在梳妆台前盯着那个漂亮得都有点发光的木匣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想着摸一摸。
小手刚一伸出去,还没碰到匣面,就被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陶向予尖叫一声,缩回手捂住,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抬头,就见她阿妈恶狠狠地看着她,不客气地冲她道:“谁让你碰的?我说没说过,不许碰这个!”
当时她怎么回应的,陶向予基本上记不得了。
大约是脑子里总会下意识规避一些不愉快的、痛苦的回忆。
她只是很多年后,都记得当时被她藏在背后,火辣辣的、疼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背。
其实当时王葵是不是真的那么恶狠狠的,她其实也并不能太确定,也许甚至是没有表情的,冷漠的……总之怎么样,那火辣辣的巴掌一定是真的,其余的她都不愿意记得了。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王葵从那次以后,在陶向予的认知里,就不是真的长得那么漂亮了。
从那以后,哪怕那个漂亮的木匣子还是很吸引她,她也一直忍着没有再动过。
王葵不在以后,这个珍宝一样的木匣子,放在那里,还是那么漂亮闪光,可在陶向予眼里,却也不再有光泽。反而是漆黑暗沉的一片,看到这个匣子,就有很难控制的愤怒和委屈冲出来,像噩梦一样。
于是陶向予决定把这个老妆匣给卖掉,人都没了,东西就更没有必要的留着了。
徒增感伤和悲苦而已。
不过这种东西,其实是点敏感的,哪怕已经比之前宽松了许多,那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拿出去交易。
最后托刘莉莉的阿妈,典当给了一个比较可靠的熟人,换的钱可以买一个收音机,余下一点,都添给家里摆的两桌酒席了。
诚然,那个老妆匣若按正常的价,必定是不止这样的,换一辆自行车都差不多了。
但谁都没计较,能出手已经不错了。
而这个东西对于陶向予兄妹的意义,本来就已经不再有意义。能够换点彩礼来给大儿子娶媳妇,就算是发挥了它仅剩的价值。
在那个年代,一个收音机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虽不在三响一转里头,可好歹是个机器,是个大物件。
只不过对耕农的陈家不是太实用的东西,但陶家有这个心,也叫他们意外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