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茶馆。
茶馆的大堂里摆着有十来张八仙桌,桌面油光发乌,每张桌子的四周分别摆着长条四角凳。
八仙桌上面是大白碗茶杯,店里的员工身上的围腰也是白色,手提长嘴茶壶,并无尖端的沏茶手艺,只见很简单地沏茶。
坐在长条四角凳上的人看茶杯沏满了茶,拿着茶杯盖捋一捋茶叶,还对着茶杯吹一吹,然后,咽喉稍微颤抖,茶水下胃,嘴巴却在细细品着茶香余味。
刘德秋进入江春茶馆的时候,看到大堂里的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方才知道,两种记忆交替,出现了差错:这里的茶馆还没有包间!
没有包间,也就不好谈判。
他看见陈春映坐在一张八仙桌前的凳子上,走过去,说:“这里不好谈,我们还是去外面找个清闲的地方说吧!”
说罢,他看向余建开:“余厂长,这里人多,不方便,为了保证你们的事不让外人知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
记忆中,出了春江茶馆朝着左边走几十米,再往右边拐,穿过一条小路,有个公园,应该可以寻得避人耳目的一个阴凉处。
刘德秋说完,出茶馆大门,余建开和陈春映只好跟在后面,店员追上余建开:“你们先请坐,别急着走,我这就给你们斟茶,一会儿功夫的事。”
“谢谢,我们有事,不喝茶了。”
余建开很是礼貌地说了一句,刘德秋回头看他一眼,心里骂道:“你个伪君子!说话倒是顺应潮流,很礼貌的。”
早两年,也就是1981年,上面提倡文明礼貌,当时的报纸上都出现了教人说最基本礼仪之语,例如“请”、“多谢”、“对不起”。
店员对顾客都会有礼貌地问:“您需要点什么呢?”
余建开身为厂长,他学会并习惯使用礼貌用语了,但是,背地里却做着龌龊的事,刘德秋见了,自然忍不住骂他伪君子。
心里骂一句,气顺多了,继续朝着前面走着。
余建开走出茶馆,看了一眼陈春映,再也忍不住了:“你们的事已经协商好了,他还找我有什么事?”
“他说要退婚。”
陈春映低声说一句,加快了脚步,她不想刘德秋看见自己跟余厂长嘀咕,醋意大发,说了退婚的,却又反悔。
到了公园。
说是公园,其实就是一处开阔的树林草地,不过里面有几条小路,在小路的旁边有一些长石条凳子。
这里也是乘凉的好地方,刚进入公园的地方有人三五成堆地坐着,聊着家常,刘德秋朝着深处走了会儿,人越来越少。
看到没有人的大树下面,他才走过去,正要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却看见自己穿的白裤子,只好蹲着,看向过来的陈春映。
毕竟!
白裤子是哥们张宁光的,怕染上青草的痕迹洗不干净,不好交差。
余建开也过来了,他看着刘德秋:“你找我来有什么事,直说吧。”
余建开心里很堵,毕竟自己是堂堂的厂长,竟然被刘德秋这个小子牵着鼻子走!
要不是自己的短裤和陈春映的短裤都在他的手里,对了,还有脏兮兮的手纸,后来也被这小子拿走了,自己怎么也不会听他摆布!
刘德秋跟余建开四目相对:“余厂长,我想了想,强扭的瓜不甜,陈春映并不爱我,还是退婚的好。”
“退婚?你真要退婚?”
余建开这次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看着刘德秋,心里不停地做出各种猜想。
他觉得,刘德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地退婚,阴谋?
余建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却故作镇定地看着刘德秋:“你要退婚,你跟陈春映说一声就行了,我又不能做你们的主,这是你们的私事,不是厂里的公事。”
“余厂长,短裤的事,总该是你关心的事吧!”
刘德秋看着余建开,似笑非笑。
“你自己提出退婚的,当然得跟之前我们说好的那样,你把两条短裤给我们,还有那纸团也得交给我处理,并且不能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说是这样说,余建开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要回短裤和那脏兮兮的纸团,没有了证据,刘德秋以后要是敢说出去,自己会让他好看!
堂堂一个厂长,还整不死你一个刘德秋?我看你能上天!
余建开这样想着,只想尽快拿回证据,没有丁点儿证据,刘德秋敢说出去,那就是造谣,而且是造领导的谣!
刘德秋并不直接回答余建开,继续说:“退婚后,我不在厂里当工人了,当时辞职。”
这话,不仅让余建开目瞪口呆,更是让陈春映心惊肉跳:刘德秋到底想干什么?他连铁饭碗都不要了?
然而!
他们哪里知道刘德秋的心思!
刘德秋早已知道,三年之后,工厂就开始减员了,而身体的主人就是三年后被裁员出去的。
其实,三年后,工厂也是半死不活,然后,彻底完蛋!
“你,不想当工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了?行,只要你有好单位接收,我给你盖章,放你走。”
余建开愣怔片刻之后,冷静下来,看着刘德秋打着官腔说。
刘德秋笑了笑:“我不需要你盖章,也没有单位调我去,我就是不要工作了。”
“你……”
余建开再也说不出话。
“刘德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自己提出退婚,不是我反悔,你可别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陈春映看着刘德秋,身子都有点颤抖了,她怕眼前这个光头不管不顾地破罐子破摔。
陈春映怕刘德秋不顾自己的死活,当然也就不会顾及她和余厂长的名声,甚至是他们的生命了。
自己可是听说过,手工业社一个女子拒绝跟男朋友结婚后,男朋友跟她同归于尽了!
“余厂长,我只想,厂里补给我三年的工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刘德秋也不想跟他们捉迷藏,直接抛出了底牌。
他需要的是启动资金!
“你说什么?补给你三年的工资?厂里没有这个先例,我做不了主。”
余建开没有想到,刘德秋离开工厂,不干活却想拿工资,而且一次性要三年的工资!
“余厂长,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你可以去问问,有谁愿意领取三年的工资丢掉厂里这份工作?要是还有其他的人也愿意这样,说明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如果没有人愿意这样做,说明我的要求一点不过分,你说是不是?至于厂里有没有这个先例,一点不重要,你是厂长,你说了算数。”
“你,你真的不要厂里这份工作了?”陈春映以为刘德秋疯了,“你想好了没有,这是一辈子的事。”
“我想好了,我父亲现在不也没有工作吗?”刘德秋看着陈春映说。
“你父亲,他,他是被开除的,他被开除后才破罐破摔,你看他,现在都成什么人了?”余建开说。
“我父亲被开除应该有你的功劳吧!听说你是打击报复他,是不是?”
“没有的事!他违规操作,而且平时工作态度极差,迟到,早退,旷工是经常的!再说,我不是还答应让你成年后进厂,还兑现承诺了吗?要不是我心软,你能当工人?”
余建开这会儿有话说了,他看着刘德秋,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是他的恩人。
“余厂长,你看你,有权开除工人,也有权要人进厂,你还说补助三年的工资这个权力都没有?那好,你真没有这个权力,你们两人拿出我三年的工资钱给我也行!反正,我是不会在厂里当工人了。”
刘德秋看着余厂长,摸准了他的心思,而自己是真的不想呆在工厂里拿着每月43元的工资,过紧巴巴的生活。
毕竟,自己是重生过来的,怎么能碌碌无为?
“你真不想在厂里当工人了?你别拿着钱花完了,又找我闹,要进工厂!”
余建开是真怕刘德秋只是骗了钱,然后耍赖,毕竟他握着自己的短处,他可不想以后再有麻烦。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说了,我写辞职书,签字,按手印,算是买断我的工龄。”
“买断工龄?这个……”余建开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我的意思就是厂里补给我三年的工资,我跟厂里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就是这样!”
刘德秋知道自己失言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买断工龄”的说辞。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好好地想想,不要冲动,人,一辈子很长,没有工作,以后怎么生活?你父亲是结婚后被开除的,他当初如果没有工作,不是工人,你母亲虽然是乡下人,也不会嫁给他!”
“而且,你跟陈春映已经订婚了,你看她年轻漂亮……”
“余厂长,他提出退婚,你为什么非要把我跟他捆绑在一起?你就答应他的要求吧!厂里的人不会有意见,只会说他傻!”
陈春映看着余建开说,还朝着他抛了一个媚眼。
“行!但是,话还得说明白了,补给你三年工资,你跟我们厂里再也没有半毛钱关系了,这可是你说的。”
“还有,我跟陈春映的事,你不能透漏半点风声,当然,短裤和纸团也得退还给我们……”
“余厂长,你放心,我不是耍赖的人,你说是不?之前,我虽然盯梢陈春映,那是我爱她。但是,我现在是真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而且,我离开厂里,也是为了眼不见为净。”
刘德秋心想,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最好是和平解决,实在不行,只好按照身体主人的办事原则,采取威胁。
“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厂里补给你三年的工资,你辞职!”
余建开下了决心,他觉得刘德秋说的也在理,你眼不见为净,我更想眼不见为净呢!
刘德秋走了,自己还可以继续跟陈春映好,不会造成影响。
想着陈春映的美妙,他觉得开个先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好!我一年的工资大约520元,3年是1560元,其它的福利我不说了,只要厂里补给我1600元就行了。”
刘德秋知道,有了这笔启动资金,自己随便做点什么事,也胜过在厂里拿那点死工资!
“行!明天早晨,你去早点,交给我辞职书,还有短裤和那个纸团,然后你领取补助金。你得注意,短裤和纸不能让人看见。”
余建开提醒着刘德秋,交易的时候,注意细节,不能让他和陈春映丢人现眼。
刘德秋笑道:“这是公事,我上班时间,准时赶到。再见!”
说完,刘德秋站起来,潇洒地转身而去。
春梅看着刘德秋离去,根本回不过神来:他真的这么不在意这份工作?虽然只是一个工人,但是,这可是铁饭碗!
余建开也站了起来,看着刘德秋的背影恨恨道:“你还怕我耍赖?非要上班时间才办!”
说完,他转身看着陈春映:“还真是烦人,晚上得放松一下,你九点去厂里,我在办公室等你。”
陈春映回过神来,看着余建开:“我也烦,也想放松。他怎么好像变了?”
“谁变了?”
“刘德秋啊!你没有感觉出来?”
陈春映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发现刚才离去的刘德秋竟然比眼前的男人帅气,也比眼前的男人潇洒。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他好像变了。但是,到底哪里变了,我却说不出来,你说说看。”
余建开看着小美人,恨不得在这里就吃了她,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能暗地里偷偷地吃,这个地方,还真不适合吃她。
“我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
余建开拿出烟来点燃:“管他变不变,他提出跟你分手的,只要答应他的条件,我们两人应该没事了。好了,我先走一步,免得有人看到我们两人一起逛公园,被人怀疑。”
陈春映没有说话,目光看着余建开的背影,总觉得刘德秋是有些变化,他的背影好像比以前潇洒多了,甚至超过了余建开,这是为什么?
终于!
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没错!刘德秋像是很有自信了!
……
雷琳背着一个装白糖冰棒的泡沫箱子,手中的毛巾已经搭在了泡沫箱子的背带上面,她已经不再出汗了。
到了家门前,她扯着嗓子喊道:“徳秋,徳秋!快拿一个碗出来,喝白糖冰水了!”
刘德秋听到喊声,从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走出来答道:“来了,来了。”
说着,他在碗柜上拿了一个碗,迎着雷琳走过来,他刚才没有喊“妈”,如果是身体的主人,前面是加了一个“妈”字的,也就是“妈,来了,来了。”
雷琳并没有觉察出这个细微的变化,她看到刘德秋,笑着说:“你喝点白糖冰水,甜呢!”
尽管有着记忆,但是,刘德秋真正看到雷琳的时候,还是不由愣了一下,站着不动了。
只见眼前才四十多岁的雷琳,身子竟然有些佝偻了,看上去像是六十岁的老妇人。
雷琳一边放下泡沫箱子,一边说:“你还愣着干什么?你把碗放在桌子上,我给你倒白糖冰水。”
听到慈祥的话语,看到温和的面容,记忆中这位慈祥的母亲每次回来,自己都舍不得喝一口白糖冰水,却让刘德秋和他的妹妹喝,一种感动,甚至夹带着一丝亲情涌上心头。
“妈,我来到白糖冰水。”
刘德秋终于喊出了“妈”,把碗放在桌子上面,去拿开了泡沫箱子上面圆圆的盖子。
“德秋,我来,我来,你别让白糖冰水流出去。”
雷琳说着,轻轻推开了刘德秋,弯腰下去,双手拿着泡沫箱子里的薄膜边角,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把里面的薄膜拿出来,然后朝着桌上的碗里倒着白糖冰棒融化成的冰水。
刘德秋看着雷琳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一阵酸楚。
雷琳倒完了白糖冰水之后,对着薄膜的边角用嘴舔了舔,笑着说:“真甜。”
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把薄膜放进了泡沫箱子里,回头见刘德秋痴痴地看着自己,笑道:“你还看着我干什么?快喝白糖冰水呀,热了就不好喝了。”
刘德秋内心那根情感的弦被触动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掉泪,双手端着桌上的碗:“妈,您辛苦了,您喝。”
雷琳看着刘德秋愣了一下,很快笑着说:“儿子,妈不辛苦,这个是泡沫箱子,背着走路不累,我吃了好多根白糖冰棒,这个冰水,你喝,你喝,快喝啊!”
刘德秋当然知道,她在说谎。
泡沫箱子是不重,但是,装满了冰棒,走街串巷地喊叫,岂能不累?
还有,她哪里舍得吃白糖冰棒?
即使是溶了,化了,她都舍不得吃,会折价叫卖,实在卖不掉的也就让它融化成了白糖冰水,带回来给自己和妹妹喝。
“妈,我今天一点都不渴,妈,您喝吧。”
刘德秋想起眼前这位老人对自己身体的前主人的疼爱,眼泪差点掉下来,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瞧你说的,这么大热的天,哪有不渴的?你不是最喜欢喝白糖冰水吗?你快喝,快喝。”
雷琳说着,布满皱纹的手,推着碗往刘德秋的嘴边送。
“妈,你先喝一半,我再喝。我真的不渴,你要是不喝,我也不喝。”
看着雷琳慈祥的笑脸,刘德秋心里都喊出妈来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动情了,这种亲情留在记忆里一直发酵,膨胀着。
“瞧你,今天真跟一个孩子似的!好,妈听你的,妈先喝。”
雷琳脸上满是幸福,接过刘德秋的碗,放在干瘪的嘴边,抿了一口,把碗推给刘德秋:“好了,妈喝了,剩下的你喝。”
“妈……你,你的嘴唇都没有打湿……我让你,喝一半,要不,我真的不喝……”
刘德秋说话都有些难以自控了。
“还有白糖冰水啊,给点我喝!”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记忆中熟悉的声音,但是,听着却又感觉有些陌生。
“你快喝,要不,再多些他都能喝完!”
雷琳把碗给了刘德奇,绕过他的身子,拦住了进门来的男人:“只有一点点白糖冰水,你天天闲着,喝凉水得了,喝什么白糖冰水?”
刘德秋转过去,看见身体主人的父亲回来了,只见他一双小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碗,双手扒拉开雷琳,朝着自己走过来:“把碗给我!”
刘德秋一时愣住,反应不过来,刘淳一把从他的手里把碗抢过去,咕噜咕噜一下子把碗里的白糖冰水喝完,然后把碗放在桌子上,用手擦了一下嘴巴。
“真好喝,舒服,透心凉,一直甜到心里面啊!”
“你,你!你怎么能够抢儿子的白糖冰水喝?”雷琳瞪着刘淳,眼睛里的慈祥瞬间消失了,继而变成了愤怒。
“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男人!夫妻不亲,母子亲些?儿子娶了媳妇以后还会跟你分开过日子!真是的,再说,儿子不是年轻吗?以后什么好吃的没有?”
刘德秋看着刘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淳说完,看向雷琳身上挎着的一个布袋子,眼睛再次发亮:“今天挣了多少钱,拿来,我帮你数数。”
雷琳赶紧双手按住装钱的布袋子:“不要你数,你又想数着,数着就偷钱!德秋过两天就结婚了,虽然女方一分钱彩礼钱不要,但是,我们也不能没有良心,迎接媳妇娘的时候,怎么也得带一个红包过去……”
“你真是死心眼,人家不要彩礼,岂不是更好?来,我数数,看你今天挣了多少钱?”
刘淳说着,又去抢钱袋子。
“不要你数!你一个大男人,不给家里挣钱,还天天从我这里要钱!喊你去卖冰棒,你又不去!你大男人有力气,腿脚快,要是去卖冰棒……”
“你说的什么话?我堂堂工人阶级去卖冰棒?”
“你什么工人阶级?你被开除了,不再是什么工人,而是工人阶级的败类!”
刘德秋再也忍不住了,反正眼前的男人不是自己的亲爹。
他这话一出,刘淳停住了手,瞪着他,一脸惊奇,雷琳也看着刘德秋,脸上充满了疑惑。
足过了三秒,刘淳恨恨道:“你臭小子怎么跟我说话的?还有没有尊卑长相了?我是你爸!”
你不是我爸!
刘德秋没有吼出来,只是在心里恨恨道。
四目相对,刘德秋毫不畏缩。
“你还这样瞪着我?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
刘淳说着举起巴掌,雷琳一把推开他:“你,你不要打他!你以为他还是孩子?他很快要结婚了!”
“他结婚了也是我儿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刘淳大声道,看到刘德秋怒视着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打在他的脸上。
刘德秋瞪着刘淳,心里想,你打吧,你要是敢打,我对你不客气!
你爹给你取名刘淳,我看你就是一个人渣,做人一点也不淳朴!
“德秋,你回你屋里去,不要跟你爹计较,他一辈子都是这样,你让着他点。”
雷琳转过身来,推着刘德秋进他的卧室。
“妈!”
“别管他!”
雷琳把刘德秋推进门,关门,说:“我在你的房里数钱,他就不能偷钱了。”
刘德秋听着雷琳的话,心里五味陈杂。
其实,刘德秋知道,雷琳不让刘淳数钱,还是会给他钱,只是,刘淳有些嫌她给钱少了!
家里真正的大男人好吃懒做,也难怪自己身上的这套时髦服装都是借来装门面相亲和结婚的!
身体主人打算结婚头天把这套服装洗干净了,第二天结婚的时候再穿上,等到结婚后再还给张宁光。
雷琳并不管刘德秋在想什么,她拿下钱袋子,把钱倒在刘德秋的床上,只听见硬币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刘德秋一眼看过去,大多是硬币,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还有一角,两角的纸币,五角的纸币都很少。
雷琳先把钱分类,一分的硬币都放在一起,两分的硬币放在一起,五分的硬币放在一起,纸币也分成一角的,两角的,五角的。
刘德秋见了,过去帮着她分起来。
分好后,开始数钱,雷琳说:“你数‘毫子’(硬币),我数角票。”
两人数完之后,再把数加起来。
雷琳想了想,笑着说:“还不错,除掉本钱,挣了一元六角三分钱,还挣了半碗白糖冰水,只是,喊你快点喝,你不喝,都让你爸爸喝完了。”
刘德秋听着雷琳的话,眼睛不由湿润,看着雷琳说:“妈,您别太辛苦了,以后,您不要去卖冰棍了,这么热的天,容易中暑。”
“徳秋,卖冰棍有什么累的?你看,我把箱子放在树荫下,有人路过了就买,我只是收收钱,拿出冰棍递给人家就行了,不就是跟在大树下乘凉一样吗?没事,累不着妈。”
雷琳看着刘德秋,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幸福满满,她没有想到,儿子快结婚了,更懂得心疼她了。
谁说儿子会娶了媳妇忘娘?儿子越大越懂事,将来儿子结婚后,也有了孩子,知道父母的辛苦了,肯定会更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