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有时候很刺鼻,陆擎一直不太喜欢。
他喜欢的是马粪的草香,冰天雪地里冷冽的干燥气味,还有庄轻轻身上小花朵似的清香。
躺在这里连做了三场手术,到现在还是不能下床走路,上身动起来还会牵连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天他又试着想要活动活动,便奋力两手撑着病床两边的围栏把整个人撑起来。
也就这样简单的动作,他现在也做不到了。
满身大汗喘粗气,被站在门口的柳先生嘲笑道:“这么逞强干什么,还是急着去寻你那媳妇儿啊?”
柳先生就是配合他演戏买伴生矿石的江南贵公子。
陆擎、阿柳、梁柏瀚是小时候的裤衩情谊,下河摸鱼的友情。
梁柏瀚是被家人投到乡里锻炼吃苦耐劳的,阿柳是跟奶奶长大有姓没名的苦孩子,陆擎野孩子没人管,三人在一块做了不少调皮捣蛋的事。
三人年龄差不多,最后陆擎被送给贺家,梁柏瀚也回了江南,阿柳从小闯荡,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徽戏名角。
梁柏瀚一直忘不了三人的情谊,磕磕绊绊还真就联系上了,互相保护扶持到今天。
世人都叫柳先生,只有和他要好的梁柏瀚、陆擎叫他阿柳。
阿柳生得漂亮,因为戏唱得多,说话总是文绉绉又带着点尖酸刻薄。
穿一身讲究至极的手工西服,外面套一件深灰色长款羊绒衫,看着不怕冷似的。
陆擎人糙,拿起被子擦汗,问他:“梁柏瀚怎么没来?”
“他今天临时被学校领导绊住脚,就让我给你带个信儿。”
梁柏瀚是在学校挂名中文系教授,平时没课,主要是做国际中文普及工作,任重道远。
柳先生把手里的鲜花插进花瓶里,细细摆弄。
江南人总有特殊的精致,陆擎不习惯,看病人带花干什么,多不吉利。
“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听哪个?”
“阿柳,不知道老子就讨厌谁这么装腔作势地磨叽吗。”
本来在病房的人就有一点莫名的烦躁,柳先生表示理解地说他无趣。
抽出椅子坐下说:“好消息是你们家媳妇儿身边出现两个男人,一个明显对他有意思,另一个还好,更有趣的是两个男人身份不凡,都可比贺家还要上的台面。”
陆擎这就皱眉了,越听越不解:“那趟帝都认识的?谁?能比贺家厉害?”
“呵,你还真觉得贺家厉害?”
“帝都贺家也是能独霸一方的显贵,”他缓缓神问,“没卖关子了,说!”
“公安系统魏权和世家烟草千金姚荣的独子魏良鹏;军功满身庄江民独子,现在是继承家业独挑大梁的庄国典,单挑一个出来,你觉得贺家怎么样?”
陆擎被堵得胸口一闷,紧紧咬了咬牙帮子,简直三天三夜不想说话。
牵动腿,骨头上的钢针明显刮了下肉,他冷汗直冒,却咬咬牙没出声。
阿柳看出陆擎的异样:“你就是犟,这么大手术出来,谁不靠着麻醉药过,就你不用,活生生折腾自己。”
“三次手术的麻药已经不可逆了,我不能再另外用药,等脑子不够用,我怕是更翻不了身。”
阿柳眼睛一亮:“你有计划了?”
“想得差不多了,等梁柏瀚回来我们三个再商量。”
阿柳显然比陆擎更激动:“陆擎,有机会找出那个人,我一定不会让你白挨的。”
“哥~”这间单独病床的房门又被人敲响,门口站着一个背着挎包身姿挺直的少年。
是陆擎的胞弟——陆以岸。
陆家7个孩子,陆以岸最小。
当年陆擎被送去贺家的时候,这小子还是个奶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