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希望这次大胜不要让你们产生骄纵心理,眼下,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没错,我有意调整八旗。
本次的八旗调整,经过深思熟虑,也是经过此战过后,我目睹而来的结果。
现在,公布我的想法吧。”
黄台吉侧头,当即一殿官便举起一满文旨意当众朗诵公布。
本次调整,其实并对其他旗主没有做太多的削弱。
其一便是早已经失去掌控镶白旗的名义上旗主杜度免去旗主之位,其人编入镶红旗岳托旗下。
之后,便是改色。
黄台吉的正白旗变成了正黄旗,镶白旗变成了镶黄旗,原来的旗主也从杜度,变成了皇太极的儿子豪格。
而多尔衮三兄弟掌控的正黄旗变成了正白旗,镶黄旗变成了镶白旗。
这并未触及太多人的利益。
比起先前的八旗调整削兵增兵,这次显然温和了许多,而表达的政治态度也更加明显,那便是黄台吉要让自己的汗位继承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所以调整后的八旗,便是:
黄台吉领正黄旗(25牛录);
豪格领镶黄旗(15牛录);
多铎领镶白旗(35牛录);
阿济格、多尔衮领正白旗(30牛录);
代善领正红旗(25牛录);
岳托领镶红旗(26牛录);
莽古尔泰领正蓝旗(21牛录);
阿敏领镶蓝旗(33牛录)。
“大致便是如此,你们可有反对?”
在宣布完了八旗调整后,黄台吉询问。
没有人有意见。
因为其中看似损失最大的杜度其实早就只剩下挂名,而且没有人会在乎他。
杜度也不觉得自己会委屈,他父亲早死,他现在还能活命并且没有被赶出八旗系统,便已经感激不尽了。
多尔衮倒是心里隐有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傻到说出来。
“既然没有人有意见,那便开始赏功,多铎讨伐多罗特部有功,赐号‘额尔克楚呼尔’。”
“豪格讨伐多罗特部有功,赏金银万两,不参与本次人畜分配。”
“……”
陆续赏赐之后,算是彻底定下了本次攻打察哈尔部的结束。
随后便是开始商议下一阶段的目标——攻锦州。
代善顿时冷哼一声,果然,黄台吉还是想通过战争胜利来不断稳固地位,这次出击察哈尔两日而归,终归还是让黄台吉需要更大的胜利来巩固。
所以黄台吉的计划不仅仅是要夺回义州,也不仅仅是将明人赶回大凌河,而是要彻底攻破锦州,触及山海关,进行南下劫掠才算是成功。
对此,代善并无意见。
甚至乐于见成,只要黄台吉能继续带着大金走向胜利,他不介意继续称臣。
但是有宁锦之战在前,现在明人又研出针对重骑兵的方阵,他更好奇黄台吉会如何做。
但随着黄台吉逐渐说出计划,代善表情也越发凝重了起来。
而另一边,夜深下值,范文程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往常般将自己关入书房,正要照常般梳理事务时,他忽然间绷直了身体。
他目光骤然看向书房深处的柜子,那里有烛光照射不到的阴影。
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范先生,不要紧张,没有恶意。”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出,阴影处忽然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范文程霍然起身,就欲要喊人。
黑衣人却不紧不慢来到了范文程面前。
此时范文程才注意到黑衣人带着面罩。
“我怎么进来的,您应该不会想知道,至于我是什么人……”
黑衣人忽然笑了笑,道:“想要策反你的人。”
范文程惊愕道:“你是明人?”
黑衣人拿出了一块令牌,道:“货真价实的锦衣卫。”
范文程顿时气血上涌,道:“你就不怕我喊人?”
黑衣人道:“您应该知道的,我能无声无息进来,自然也能让您开口前,毫无痛苦的死去。”
范文程深吸一口气,对方离的实在过近,他不敢赌对方能否伤害自己。
“你想做什么?锦衣卫连盛京都能渗透了?”
黑衣人笑道:“建奴不也往京师派有人?国与国之间,混进来谁,又有谁在意?”
范文程道:“你不会真想策反我?”
黑衣人道:“为什么不呢?你在这里如履薄冰,黄台吉看似看重你,但你至今未进中枢,你看,这不是很有意思?黄台吉利用你,想让大金学习汉文化,但实际上,满人就是满人,他们看不起汉人。”
范文程冷笑一声道:“那我在大明又何曾有过厚待?”
黑衣人道:“我这不就是来厚待您了?”
范文程道:“不要痴心妄想了!”
黑衣人笑道:“没有什么是痴心妄想,初次接触,我自然不会觉得你就一定会同意,如果你一口答应下来,我反而会觉得有诈,大明和建奴之间,最终还是要战场上见真章,您也用不着急着拒绝我,身为汉人,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好吗?”
范文程没有说话,只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提笔,在范文程的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慢慢来,等局势明朗了,你看清楚了,想明白了,可以来这个地方找我,我是东家。”
写完地址,黑衣人将笔一放。
“当然了,您也可以通金兵,让金兵来抓,都可以,就看您的选择了。”
黑衣人说完缓缓走到窗边。
“好了,就这样吧,希望我之后看到的不是金兵,再会。”
说完,便欲攀窗,结果又停顿了一下。
“对了,忘了告诉你,以后如果不想我来打扰,你最好换个地方做书房,这带窗的,可不安全……”
话音落下,黑衣人便扑飞出窗。
范文程见状,连忙过来张望。
夜幕中,窗外哪里还有人影。
范文程咽了口唾沫,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赶紧回到桌上,看了眼桌上的地址,伸手就要擦。
结果又顿住。
此事,要不要禀报。
范文程眯起眼来苦想,他现在生活还不错,他没有想过判出大金的想法,但是问题又回来了,那黑衣人第一次能找上门,保不齐就有第二次。
对方留下来的地址,未必是真。
反而是自己一旦禀报,不管真假,都会让自己陷入金人的怀疑当中,甚至会因此会短暂受到监视,乃至差遣都会被剥夺。
这是不妥当的,自己甚至连黄台吉的信任都只是片面的,只因为黄台吉礼遇读书人,他才得以在文馆闲差,虽然参与过西平、入广宁的攻击,但那也是在努尔哈赤时期,如今自己倘若真陷入了这种被锦衣卫接触过的境地中,以黄台吉的性格,他难以保证自己还可以像先前那般。
一时间范文程竟觉得有些棘手,最关键的是,对方并没有逼迫自己,且说的一句话戳中了他。
留条后路。
大金之后会有事?
大明真会打过来?
范文程不信。
但再不信,联想到那个局面,他也不得不谨慎。
作为最先投靠努尔哈赤的那批投机者,范文程一直都把小心谨慎刻进骨子里。
犹豫再三,他伸手擦掉了桌上的笔迹,打算隐瞒住此事。
除非,他亲手抓住这个黑衣人,亲自处理,将影响降到最低。
隔日,他便亲自带人前往地址周围,发现是一家卖糖水的店。
他遣人过去买一份糖水。
却只看到一男一女在忙碌。
那男的年纪很小,显然不是昨晚上的黑衣人,体型相差太大。
这让范文程无比警惕,也无比惊讶。
这意味着对方很可能是团伙,这个店就很可能是个窝点,只是……盛京竟然被渗透成这个样子?
范文程越发小心谨慎,他开始调集这家店的信息,却发现这家店是满人所开。
难道……那人真给的是假地址?
范文程心中犹如压上了一块重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