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恶狠狠的骂,嘴里发着狠,手里也发着狠,鞭子突然没头没脸的朝杨叔的身上落去。杨叔到底还是没躲过这顿鞭子。
啪!
鞭子不偏不倚,正好抽在杨叔的胸口上。早就患上了尘肺的杨叔被抽倒在地,肺部遭创的他咳嗽着,呕出了一口带着血和煤灰的痰,黑红黑红的。
第一百六十六下。
刘秀清没有去阻止,因为他也躲不过去。
于是鞭子抽打在人体之上的声音便不断在矿洞之中回响。
啪!啪!啪!啪!啪!
工友们听得不忍心,于是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过来劝诫。
“强巴老爷,些许事,不值得你老生气的……”
“老爷,饶过他俩这次。”
七嘴八舌的劝诫当然没有多大作用,但强巴监工见矿工们围了上来,莫名的有些惊惧,撂下几句场面话便走。
“快快,扶杨老叔到‘竹筒’那里去。”
“杨哥是有咳嗽的毛病,吸点气,兴许好些。”
见监工终于退去,工友再次开始了七嘴八舌,提出各种各样的主意。很快,杨叔被放在了另一辆独轮车上,吱吱呀呀的运向“竹筒”所在的地方。
这矿洞里不见天日,没有空气是要死人的,所谓的竹筒,便是个土法的通风口。
又有人摸索着过来,留了一个牛皮包,里边是清水。
做完了这些,所有的矿工们便都不肯再多做什么了。他们每天要交定额的煤矿,交不到就得挨罚,刑罚五花八门。他们能够为杨叔做的,一共也就这些了。
刘秀清与杨叔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话里全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内容。譬如“多做些事,就还完庙租了”,再譬如“杨叔这里吃点苦,二郎也能换个稍好的工作,我瞅着烧炭就不错”。
这些话,刘秀清原本不想说,因为一听就是假的。然而杨叔无故受伤,他须捡些好听的说,哄他开心。
庙租,哼,庙租是永远还不完的,谁不知道觉士会的庙租的利率是随便涨的。况且,就算真能还完又如何?做了矿工这等“商奴”,世世代代都是奴隶,哪里有希望……
正在此时,杨叔夹杂着令人心碎的咳嗽声的声音响起了。
“大郎……大郎……我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今天挨了这顿打,是绝不可能成的了……你行行好,行行好……”
杨叔的话简直就是哀求,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白:他希望刘秀清帮他把今天的活儿做完。
这事情确实很是重要,毕竟交不到足够的活儿,他们就得挨罚。以杨叔目前这么个身体状况,什么罚他都挨不了。
死了或许轻松,可是杨叔那个婆娘和儿子呢?
刘秀清无法狠心拒绝,只好答应。他安慰了几句,承诺替他做今天的活儿,心里却打起鼓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个人的活儿,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就做完了。
这些活儿的设计极为刁钻繁重,劳作一天,刚刚可以把人的体力消耗尽,吃饭端碗都会抖动不已,何况是直接多出一个人的份量。然而无论从事任何工作,都不可能有人在所有时候都保持高效的。挖煤的活儿是个力气活,力气可是会用尽的,待力气用尽,多余的每一分发力都会让人想死。
他们这一棚的工友,除了他刘秀清,其他的全都拖家带口,今天帮了杨叔,明日倘若肌肉痉挛了,耽误了用工,谁都没活路了!
交不上差,杨叔大概率得死。
交上了差,第二日他自己又可能要死。
怎么办?怎么办!
刘秀清焦急无比。
正在此时,头顶一阵阵煤灰落下,紧接着马蹄滴滴答答,一道大河响彻云霄:“耕山煤矿的,都给老子出来!老子是喻超白喻太岁麾下,草莽龙图金云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