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济的逼问让沈老夫人心里突突地打战。
“为什么你们都坐视不理?”沈成济越想越觉得不对,这偌大的沈府,就没有一个人会去请御医吗,为什么要等到窦府的人来,“你们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沈老夫人僵在原地,半晌才道:“我们只是想替你要回掌家权,谁知道她身子那么弱,打了两下算盘就流血了……”
沈成济哼笑出声,元儿那时候跟他说,楚真害得华容难产,他还将信将疑,如今可见,是他太相信楚真从小到大那副楚楚可怜的面皮。
她竟然靠着一张可怜的脸,利用他和沈佳音对她的信任,迫害华容。
他是该去看看楚真。
沈成济带着大夫去牢里,看到了坐在稻草堆上,衣衫凌乱的楚真。这些日子,只要那个男人想了,就会趁着没人的时候,剥下她的衣服任意的玩弄。她也曾试图告诉别人,那个人是个奸细,经常对奸辱她,可没有一个人相信。
他们都觉得她是疯了。
听见牢门打开,楚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还以为是那个男人又来了,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前襟:“你别过来……”
“真儿。”沈成济叫了她一声,楚真听到是沈成济,惊喜万分地回过头来:“齐哥哥!是齐哥哥!”
楚真扑过去抱住沈成济,圆滚的肚子顶在沈成济身上:“你看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得很大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生,齐哥哥,你总不希望他出生在牢里吧?”
沈成济推开了她:“先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楚真看见大夫要上手摸她的脉,向后躲了一下:“他是什么人,我不要他碰我。”
“他是我专门请来的大夫,娘还一直惦记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特地求了大理寺卿,准许大夫来为你把脉。”
“我不!”楚真异常地抗拒陌生的大夫,“他是窦华容派来的,他会害我!冤枉我!”
“这是我亲自去请的,你连我也信不过吗。”
楚真退到了墙根,怀抱着一丝沈成济不过是好心来给她诊脉的侥幸。
沈成济是好心来给她诊脉的不假,如果她肚子里真是他的种,他也不能放着一个小生命在牢里不管不顾,可他也想知道,她肚里的孩子究竟多大了,为什么她的肚子看上去,比华容的还要鼓一些,明明她比华容的还小两个月。
沈成济问:“是双生子吗。”
大夫道:“侯爷,不是双生子,但小公子一切正常,脉搏有力,应该是很健康,已经快要足月了,侯爷可以命人准备着生产之事了。”
“快要足月了?”沈成济淡淡地瞥了楚真一眼。
楚真低头抿了抿唇,心里千转百绕:“齐哥哥,你听我说。”沈成济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她从没觉得沈成济离她这么的遥远,从前就算沈成济看她的时候,没有男女之情的疼爱,却也有对妹妹的宠爱,可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甚至只有厌恶。
楚真说:“这孩子……”
“这孩子不是我的。”沈成济替她说完了后半句,不想再听她编造谎言,“那一天清晨,你故意进了我屋里,让佳音看到你从我屋里出来,让他们误以为孩子是我的。可那一天,我虽然喝得有些多,走路不太稳当,可我并没有烂醉。”
楚真见无法继续隐瞒,索性做起可怜:“齐哥哥,我也是穷日子过得太多,太害怕继续流落在外面,又对你念念不忘,才想借着这个孩子跟你在一起。”
“那你为何不实话跟我说。既然母亲将你赎身带回来沈府,我就不会再赶你走,我甚至让华容别为难你,与你好好相处,就算你怀了旁人的孩子,那孩子叫我一声舅舅,我难道会不照顾他?你为什么要耍弄我,陷害华容。”
沈成济觉得自己真是愚蠢无比,并不是所有的善心都能做好事,他的善心就叫做愚蠢。面前的这个女子,娇嫩柔美的外表下,是何等的一副心肠,又撒下了多少弥天大谎。
楚真在沈成济眼中看到满满的失望,突然疯了般的大笑起来,嘶吼道:“你敢吗!我跟你说实话,你敢帮我吗!你根本就不敢,你不敢对窦华容说不,你只会顺着她,只要她转身,你就会跟着她走,扔下我继续跟着秀娘继续吃苦!”
“你有什么资格在牢里指责我!你也不过是窦华容养的一条听话的狗,不敢反抗,不敢反驳!”
楚真声嘶力竭地对着沈成济哭喊:“我就是要窦华容死,窦华容死了,我就会是沈府的当家主母!”
沈成济掐住楚真的脖子把她推按在墙上:“我真是蠢,竟然让你骗了这么久。”
沈成济手上的力道慢慢加大,窒息的感觉让楚真扒着他的大手掌,脸色憋得发红。楚真大睁着双眼,额头的青筋因窒息而暴起,在阴森的牢狱里看起来十分可怕。
楚真两次害华容难产,还害死了他的女儿,沈成极恨她,恨不能掐死她。
“你没有责任吗……”楚真极其艰难地说,脸色露出扭曲的笑。
沈成济无话反驳,对啊,楚真说的没错,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呢,如今这样的局面,难道他没有责任吗?如果他不是那么懦弱,如果他不是那么犹豫不决,怎么会让华容一个人承担一切,怎么会处理不好母亲,楚真,妹妹与华容之间的关系,任由她们之间肆意地僵化下去。
“你说得对。”沈成济松了手。他不知悔改,在这里掐死一个女人,实在是太没出息。
楚真捂住脖子大口地喘气。沈成济不留情面地转身,打算离开大理寺。
楚真见他这就要走,着急道:“你就这么走了?你不管我,要让我跟孩子一起死在这诏狱吗!”
沈成济背对着楚真没有转身:“楚真,做错了事,就要承担代价,你有你要承担的,我也有我该承担的,没有人可以做错了事一走了之,你跟我都不能推脱。”
沈成济大步地离开大理寺,楚真在他身后嘶喊着齐哥哥,没有得到他半点的回应。
窦府。
窦华容命人收敛了元儿的尸身,给她清干净身上的血污,还请人给他画了妆容,打扮得体体贴贴的,以未出阁的小姐礼仪下了葬。
窦华容身子没好,窦子桓本来是不想让窦华容去看着元儿下葬,可窦华容非要去,窦子桓也拦不住,只好由着她。
她从元儿的葬礼上回府,又着了风寒,病了几日都不能下床,待到觉得身子稍微好一些了,有个小丫鬟推门进去伺候她吃药,低着头走路的模样乍一看她还以为是元儿。
“你走近些。”窦华容吩咐她。
那小丫鬟便走近了一些,抬起头来看她看。窦华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眉眼间竟然有几分肖像元儿,身形也像得很。
窦华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说:“小姐想叫奴婢什么都行。”叫玩儿也行。
窦华容指了指床榻:“你过来坐。”
小丫鬟不敢,可公子吩咐,不管小姐说什么,让她照做就是,于是畏畏缩缩地坐到了窦华容身边:“小姐有什么吩咐。”
“是公子让你来的?”其实不问这句话,窦华容也能猜到,肯定是哥哥为了让她高兴,找了这么个跟元儿相似的姑娘来,可不管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她都不是元儿。
窦华容摆了摆手,让小丫鬟退下去。最终还是没留那小丫鬟在身边,挑了一个手脚勤快的婢子在身边,这世间没有一人,可与元儿比拟。
她不愿意做自欺欺人的事,也不想留一个玩儿的替身在身边。
窦华容在病榻缠绵了二十余天,身子还咳着不好,但有安策日日在她身边给她念小人书,日子倒是过得很平静。
直到有一日,她听见风闻说,楚真在狱中难产了,她才又忽地想起那个快忘了的人。
大理寺一直在审查楚真的案子,审了许久还没有定论,主要就是因为窦子桓一直在里头压着,时常提点大理寺案子要仔细地审查,窦国公府的案子,又是窦子桓亲自盯着审,一次不落地旁听,大理寺也不敢随意的对付过去,汪敏又审出楚真可能跟宁阳王有关,案子变得更麻烦起来,拖到楚真生产都没有结案。
楚真的生产并不顺利,牢狱里本就没什么好大夫,又都是男人,她晚上突然觉得腹痛,忍了一会却觉得越来越痛,身下也开始流血,她便知道自己可能是要生产了。
她拖着血迹爬到牢门,用力地拍门,深更半夜里根本没有人理她,她蜷在地上,身边的犯人也冷眼看着,好些男囚犯还没见过女人生产,可真是开了眼。
等到天亮,有人进来送饭的时候,楚真已流了好多血,躺在地上乱蹬着地面。送饭的这才发现是她要生了,禀报了狱卒,狱卒又禀报大理寺卿,层层禀报上去才请了大夫了,这么一折腾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楚真只觉得疼得暗无天日,可过了这么久,她的孩子却还卡在腹中,没有出来的迹象,楚真心里便觉得不好,怕不是又遇上了难产。
大夫好不容易来了,要脱她的裤子检查,牢狱里比不得府中,还有东西遮挡,当着所有犯人和狱卒的面,大夫把她的下衣脱下来,竖起她的双腿,下半身毫无遮蔽地露了出来,引得人唏嘘侧目,看热闹的男囚伸长了脖子看,没想到进了牢狱还能一睹女人春光。
楚真觉得又羞耻,又疼痛无比,却也无可奈何,事到如今,他还能奢求有人找块布把她遮起来不成?
大夫检查之后便说这是难产的胎位,正常的胎儿应该头颅朝下,才能顺利的生产出来,而楚真的孩子是双脚朝下,每次只能出来一只脚,就卡着动不了,大夫只能推着孩子的脚,再把孩子推回产道,直到孩子出来的时候,是两只脚一起出来才行。
如此了几番,楚真已去了半条命,地上的泥都让她抓下来不少。但她足够幸运,没有死在生产上。大夫将孩子抱给她看了一眼,是个挺胖呼的男孩子,她还没等摸一下,狱卒便叫嚷着把孩子抱走,大理寺可不是做慈善的地方,还准许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一起养在大理寺不成?
第二日,大理寺卿便让人把这孩子送走了,也算是全了这孩子的一条命,否则跟着楚真,大约是要跟着一起死,这些日子的种种证据都指向楚真,曾意图谋害皇上,这是诛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