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绥北最美丽的月份,葵花盘撑得锅盖一般,花儿渐渐脱去,转动也开始变慢,于是将对太阳饱满的热情全部包裹进鼓胀的瓜子里。谷穗像粗壮的牛尾巴,弯着腰快要探到地面了,谷粒泛起了黄色。山药蔓墨绿墨绿的,拔开蔓子,只见地上被撑开一道道裂纹,顺着裂纹去刨,一颗碗大的山药蛋肯定在下边藏着。高粱穗已经赤红赤红的,玉米棒也开始下垂。各种观赏的花,如洋牡丹、洋胡麻、秋菊一类的正开得旺盛。
文彬想着这番美景,真想马上赶回去,但是不能了,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各人有各人位子,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他现在是国资处副处长,而刘家沟“第一书记”兼工作队长是秦露。他对学校的这次人事调整很满意,不仅充分考虑了各人工作的特长与能力,且非常迅疾,调整第二天,六名新的工作队员已经到岗,新增四名队员是绥北县委向学校请求的,搬入新村,村舍大了,需要更多的工作人员,晋源大学的扶贫工作有目共睹,县上当然希望大学多配几名。据说,六名队员都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当壮年,工作热情高涨。就这,秦露还经常打电话邀他下去,他都委婉地谢绝了。
文彬很少给有谋打电话,即使有谋有事跟他商量,他也尽量劝说有谋多跟秦露商量,不是秦露所说,他太多心,而是工作规矩,谁也不能跟规矩玩侧边球,更不能游离于规矩之外。
他倒更喜欢跟老支书和刘大爷这两位老人拉家常,昨天他出院,一进家门就把手机固定好邀刘大爷视频,刘大爷在他的悉心指导下操作手机要比老支书熟练。接通后,他见两位老人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正摆放斗、升子一类的小物件,明白了,这是在布置村史馆的展厅。
文彬问:“还有谁跟你们布置?”刘大爷说:“五个村,一个村选了一个代表,咱们村,郭乡长说话了,物件多,需要精心摆置,特许我来帮忙。”“大爷,我觉得那物件上应该贴些标签,标明名称、作用,甚至时间,帮助人们了解,”文彬边整理衣物边说。
老支书探过头来,“小王,咱爷俩又想一块儿了,我跟郭乡长建议,郭乡长补充说,最好把谁捐献的也写清楚。我说我不会写,以前有刘有明,现在他躺在了西坡上,谁能给写哩?郭乡长想了好久,也没合适人选。要不,你来哇,你那字练得也不错了。”“不行不行,郭乡长肯定能找下合适的,全乡那么多人才。”
刘大爷推开老支书,“他当官当惯了,挑剔、爱指拔人,郭乡长已经给找了两个了,他不是嫌人家字不好就是嫌人家不认真,这是想有明了,有明在时,不是骂就是吼,我看他再骂谁去。”“你不用在小王跟前告状了,来帮我一把。”
文彬看见他俩吃力地抬进一套马鞍,问:“这是谁捐的?”老支书说:“有祥,这小子还不愿意,说还想用来驮酒哩,我说骡子都让你灌醉了,还驮甚了,快舁过来。这小子也听话,就给舁来了。”“这能驮酒吗?我只见过驮木料。”
刘大爷着急地回道:“能呀,我年轻时就用这驮水,一驮两大篓,够吃一礼拜。”“老支书,咱们村的祖训怎么布置了?”文彬见他们放好驮问。“在第一馆,装裱的可漂亮了,”老支书从刘大爷手中抢过手机向第一馆走去,只见正面墙上那张暗黄色的“宝贝纸”不仅装裱了出来,还加了一个褐红色的大木框,典雅庄重,像一位慈祥的先祖。
老支书顺便让他看了这个展厅中的残碑、匾额等。老支书回到了刚才的屋子,“还有什么稀罕东西?”文彬摆弄着手里的红袋鼠问。“给你拿个没见过的,”刘大爷将一个小瓷器放在摄像头前。“二两一壶子,见过。”刘大爷又换一个,文彬端详了好一会儿,说不上来。
突然秦露探进头来说:“汆子,头发绣成毡子,脖子黑成汆子,就是说它。王书记,你还年轻吧!回来,露姐给你当导游。”文彬笑着问:“你今天没事,也来村史馆凑热闹?”秦露道:“路过,听见你们说话,来看看,走啦,过会儿,我给你发几个新村的小视频,羡羡你。”文彬还要说,见镜头里人多起来,怕影响他们工作,挂了。
秦大夫要求他居家休息一礼拜,干些什么呢?文彬突然闲下来,有些不适应。约宋若勋喝酒吗?也没有醉的理由。去见见郑处长,方便以后工作?没必要,谁不清楚谁呢。
文彬想着,来到小区,同事们见他出院了,都跟他打招呼。他沿着长廊走到喷泉前,刚喷过水,地湿漉漉的,花坛里的菊花上挂着滴滴水珠,异常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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