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彬很想看看旋耕机、拖拉机在大片的土地上来回忙碌的场景,但是母亲的病情不允许,住院都三天了,他再不回去,老人家的心都会伤透,玉姝在,肯定不用他操这份心。
可惜玉姝在的时候,他认为玉姝照顾母亲是理所当然的,从来不说句谢谢。这段时间他老想玉姝,如果驻村后对玉姝多些问候、体贴,或许她不会决然离去,女人需要的爱很多时候不是山盟海誓、轰轰烈烈,而是心的甜蜜与温暖,只要你让她觉得你心中时刻惦记着她,即使远隔千里万里、海角天涯,她能守着寂寞、耐着孤独等你回来。
玉姝说过,她需要的很简单,但他连最简单的陪伴都没给她,只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当作了词,而没意会到词的深刻含义。
玉姝离开了,他不能再失去母亲。于是,安排好工作站的工作打算回晋源。郑泽芳赖着要坐他的车,她说嫌累不想开车,而且不想坐“标致”就想坐“英朗”。秦露救不了场,离开了。没办法,文彬只好让她坐,她理直气壮地坐在副驾上。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刺激得文彬头昏脑胀,嗅不出哪种味,只觉腻腻的,他将车玻璃全打开。
文彬坐在病床前,看继父喂母亲喝粥。母亲面色红润,眼里满是幸福的微笑。文彬渐渐明白,所谓住院可能是二老共同编造的幌子。母亲太想他了,不这样,文彬不会回来,对于她,丈夫没了,儿媳走了,儿子是她这个世上最亲最近的人,她想多看看、守守他。老张终是个伴儿,儿子才是她心的寄托。
文彬有点儿恨自己,怎不早些回来看母亲,非要逼着母亲出此下策,玉姝肯定也是被他这样逼走的。
母亲喝完粥,文彬削开一个苹果递给继父、母亲各一半,母亲说:“你也吃一个。”文彬听话地又削一个,他已好长时间没有这样消停地吃苹果了。既然回家了,就消停地陪二老住几天,工作时间还长,而陪他们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他跟田书记请了三天假。
三天不长,母亲已非常满足,几番催促他赶快下去,不要误了工作。母亲就这样,不在眼前想得望眼欲穿,到了跟前默叨得叫人心烦。文彬一烦,真要走,她又恋恋不舍起来,坐在床沿快要掉泪了。
总得走,文彬一狠心,早走半天。一路上,郑泽芳一句话不说,好像有什么心事,又好像没有,不时捋捋头发、修修眉毛。文彬真搞不懂她为什么总要坐他的车,怕累当然是托辞;希望跟他套近关系,一没必要,二她也没这样做;搞暧昧?四十出头的女人,还有这浪漫情怀?那是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她,文彬将车停到停车场,先下了车。他不想再搅扰老支书,更不想遇到那个鬼魅似的身影,不知为何,在老支书的院子里他总能嗅到一种死亡的气息。在这样的环境里,老支书是怎么生活的,让他早疯了,所以他万分敬佩老支书,在他心里,老支书是“神”一样的存在。
然而这尊“神”最终还是没能救下孙儿,文彬回城的第二天,老支书的孙子,那个“植物人”,官名叫刘承飞的孩子在无知无觉中躺了351天静静地离开了。
老支书没有惊动任何人,去坡后祖坟的西角挖了一个坑把孩子放进去了。老伴死活要跟他去,看孩子入土,被他喝止了,说,看什么,来世上一回连副棺材都没挣下。他也没敢看孩子的脸,直到拢起一个小丘才坐下来轻轻地絮叨,承飞啊,爷爷知道你想你妈、你大了,你是他们的孩子去找他们是对的,爷爷不能留你,找到他们了跟爷爷说一声,托个梦,告诉爷爷个地方,爷爷哪天去找你。你奶奶没来,爷爷不让她来,不想让她看你这个凄惶的样子,下辈子跟你大、你妈不要来爷爷家了,爷爷、奶奶照顾不好你们。
他坐了好长时间,回到家见老伴坐在门口默默地流泪。他将她扶起来,带她去了高岭村,那儿有他的妹妹,老姊妹们坐坐,互相宽慰宽慰。
文彬刚走出大榆树的树荫,向北一拐,一眼看见有福在砌围墙,说是围墙,不过把大小不一的石头垒在院子周围,高不过一米,歪歪扭扭,丑陋极了。再看,围墙的东边占了上坡路的一半,北面占进了工作站的院中,西边看不到,估计也占了那条他踩出来的小路,南边是刘大爷的窑脑,他不敢外占。
怪不得前段时间,有福趁早上人们未起床、晚上睡觉后,偷偷摸摸去河滩里捡石头,原来预谋这,瞅准这两天王文彬和老支书不在便着急忙火开始垒墙,肯定是想生米做成熟饭,期望老支书、王文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文彬这才明白大榆树下人们挤眉弄眼的隐义,是想看“第一书记”如何应对?如果王文彬真不理睬,那么刘家沟很快就会刮起一场捡石头围院墙的狂风,像八旗军圈地一样,石头所至即是院,蛮横无理,甚至会你抢我夺发生争斗,毕竟是院落就有拆迁补,补助就是钱,这是圈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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