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逸缓缓回头,噙笑的冷眸像把出鞘的刀。
“是她吧,教你甘愿成为地府文判不入轮回,换取许她永世幸福的女人吧。”想当年,华逸初入地府向阎王老大请愿时,他就在一旁,听得可是一清二楚。
“……那又如何?”当年他追下地府,黄泉路上不见千华的魂,而他罪业深重,光是要入轮回就得要耗上千年,与其如此,他不愿再世为人,希望换取任何能让她幸福的筹码,只因他……伤她太多。
杀她的一幕……光是想像,就教他痛彻心肺,蒸腾杀气从胸腹间迸现。
可是,他比谁都清楚,最该死的人是他……他是多么地恨自己,恨到很想一次又一次地杀了自己。
崔颐瞅着他的阵色变化,喝了口茶润润喉,道:“可是,那晚因为你凑巧人在威镇侯府,与她起了共鸣,让她梦见了前世,恐怕因此忆起前世记忆,这样好吗?”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不愿柳堇想起任何事的表情。
“我抹去她的记忆了。”他舍不得她痛,舍不得她因前世记忆而有丝毫悲伤。
崔颐扬起眉,长指点了点唇后,很暧昧地挤眉弄眼。
华逸笑眯眼,忍住揍人的冲动。“崔颐,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跟你一样下流。”
“我才想问你是不是男人,等待了近千年,你竟然还把持得住。”他们都能藉着吻抹去对方的记忆,但如果是男人的话,这唇一贴覆,不是应该顺势天雷勾动地火,快乐的翻云覆雨去?
“都快千年了,谁还记得那些七情六欲?”华逸哼笑了声。
“都快千年了,你还不是一直恨着自己。”崔颐坏心眼地反击着。
华逸无声地瞅着他,他耸了耸肩,不打算把话收回,却眼尖地瞧见他的手背像是遭烫伤般……“京城有银杏树吗?”他脱口问。
“没有。”
“自个儿小心点,你道行未及千年,接近银杏足以让你魂飞魄散。”
华逸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魂飞魄散又如何呢,我倒挺想试试。”如果魂飞魄散可以让他遗忘胸臆间的痛,那么又何尝不可。
可是……他又舍不得,因为等待了近千年,终于与她相逢了。
只要可以遇见她,再痛一点又何妨。
华逸没忘了正事,时而在阳间,时而在地府,该办的事一件都没落下,其余的时光,他的眼都贪婪地追逐着柳堇,跟着她巡视庄子,跟着她走在金黄稻田里,看着稻田如浪,走在葱绿的桑树林间,指挥庄户摘取能入药的嫩芽,最终来到那一望无尽的药材田。
依山处的黏土层,种植的是紫苏、枸杞、地丁,河滩处的沙土区栽种的则是防风、射干、知母、桔梗,而往河弯处的肥沃土壤则是种了柴胡、黄芩和前胡……他蹲在一片前胡前,想起那小小的千华看见前胡开花时愉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