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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才,她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左思右想还是想将一些未言明的事情告知杜君远,思来想去还是穿好了衣服来寻杜君远。
她踏着积雪寻到了杜君远的院子,只见客房和卧房都不曾亮灯。她又到了书房,书房竟然还亮着灯。
只是房间静静的,她以为杜君远已经睡了,再走近一看才发现杜君远并没有睡。一时间,她生出了捉弄杜君远之意。只是她才摸进屋子,杜宁就进了屋,她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现在可再不好露面了。
此时千如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凄凉的神色,似是有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过了许久,她从怀里掏出一段从一件冬季棉袍上扯下的料子,上面绣着一个独一无二的花朵标志,出自百花山庄,一看便知是百花山庄的绸缎布庄所出。
千如心里喃喃道:“花千亿……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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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千如早已经收拾好行囊走了,杜君远来寻她时,只见到桌子上的一封信,还有一屋子茫然的女婢。
打开信,还是千如那整齐而略显幼稚的笔迹。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君之所托,如定倾尽全力去办,如恐大事难成,现下行藏不欲为他人所知,未告而辞。待尘埃落定,再与君远哥哥相聚,如笔。”
此情无计可消除!
杜君远心中又涩又甜,怅然若失道:“原来我们昨日说的话,小如全都听到了!”
杜宁一听,整个人抖了抖,额上顿时滴下一行浅薄的汗水,他连忙跪下颤声道:“属下该死,连屋里有人都不知道!”
杜君远摆摆手,示意杜宁起身:“罢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难不成我还要强求你成为天下第一吗?”
“可我……”
杜君远止住他说的话,道:“小如本就颇有武学天资,又得云番圣姑指点,自然比你强一些,这不是你的错,快起来吧!”
杜宁战战兢兢地起身,杜君远吩咐道:“我交代给你的事,快快去办,去查一查,当时采购时是否在百花山庄采购的,在百花山庄采购了多少,是否能与运往柔然的灾粮对应。当时负责与百花山庄接洽的都是哪些官员。”
“是!”
杜宁正色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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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佑三十九年,冬,阴月。
礼朝北境接连下了将近两月有余的雪终于停了,杜君远每日奔波不歇,来来回回巡视各郡县粮草调配情况,及时向朝廷反映民情。他每到一处,一面平定物价,一面扶助商贾复业,一面解囊重金聘请医师,施药施茶,帮助妇孺。
于政方面,他命令开放了百花山庄的粮仓,并安排了妥善的人紧盯漕运各官吏,使得灾粮运输畅行无阻。同时雷霆手段,已抬了几位身世清白的寒门官员,而这些依靠着买官卖官上位的官员皆被他罢黜的罢黜,谴令归家的归家。短短半月,险将罗渭等奸佞在北境四郡所铺的官员连根拔起,
此番作为也令他不断遭到前朝的弹劾,说他辱没天子门生。
杜宁顺着线索,没有查到百花山庄一丝一毫的证据,却发现太尉罗渭手下的宗室子弟暗中控制灾粮运输,从中中饱私囊,他族中许多子弟迫使各知县不断巧立名目,增加苛捐杂税。于是,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乱摊派、乱收费等等,造成种种弊政。
一地知县因不受罗氏官员所迫自裁身亡,临死前曾煽动其他同行写下万言血书控诉罗家的种种恶行,杜君远得此消息,忙派人取回了万言血书,自己连夜拟了一封奏折,连同血书一路送到了圣上的手里。
谁知道等了将近半月有余,圣上却并未处置罗渭父子,就连这些作奸犯科的罗氏子弟,圣上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是处理了几个五服以外的小人物,剩下的一些元凶巨恶被简简单单的罢免了官职,想都想得到,待风波过去,他们依然会卷土重来,欺压可怜的百姓。
这些皆是杜君远意料中的事情,只是罗渭父子自掏腰包拿出一万两黄金来赈灾是杜君远没有想到的,想来应该是圣上同罗渭交涉的结果吧。
那皇帝老儿,到底是难舍纯妃娘娘,竟能偏私如此。杜君远并非上报玉疏而秘密上奏,不过是给那皇帝老儿留一个台阶,未将此事做绝,眼下之事,只将饥荒先解决。
四郡基本解困,百姓逐渐恢复行商贸易,只是这祥和之下却是暗涌不断,氏族乡绅纷纷向着权力伸出手,其中不乏当朝奸佞之亲信。这皆是因四郡的主要官员,包括各县的县衙,皆被杜君远薅了下来。更加令人不安的便是,不断有世家子弟惨遭杀害,甚至灭门之祸,难查是何人所为。看着日日前来哭诉的苦主,杜君远只觉头痛万分。
这日,杜君远望着城楼下来来往往的百姓,问杜宁:“柔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小如可有什么事?”
杜宁抱拳道:“公子,柔然情况恐怕不容乐观,昨日才传来消息,据线报,千如姑娘劫持了柔然国主,柔然大乱,千如姑娘不知所踪。”
杜君远的双眸骤缩,喉头几番滚动,眉眼间的冷意欺风寒雪,下颚线紧紧绷住,嘶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这一声怒吼,更是让人毛骨悚然。杜宁不由得抖了抖,颤巍巍道:“是……是这样……”
话音未落,城楼迎着凛冽的风飘上来一人,此人才刚落地,便蹬蹬蹬几步上前,凑得一把抓住杜君远的衣领,眼底尽是飞沙走石,他煞气十足地喝道:“姓杜的!我们这样信任你,你怎么敢将小妹推入危险之中?为什么?”
杜宁呼啦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大声喝道:“你放开公子!”
“术弟,不得无礼!”
风中一人大声喝道,只是须臾之间,另一人翩翩落在城楼,见花千术还是满脸愤慨,当下便捻起一粒石子屈指一弹,正好打中花千术的手臂。花千术吃痛地放开了杜君远。
花千术看着来人不满道:“三哥!你知不知道,小妹背着我们与南宫宇合作,劫持了柔然国主,现在生死不知啊!若不是他做的,小妹哪里有那个胆子?!我今天就要杀了他为小妹报仇!”
“够了!”花千耀喝道:“小妹是我派去柔然的,与侯爷无干,你有本事冲我来!”
此言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人全都愣了。
花千术结结巴巴道:“怎么会……为什么……”
花千耀抖了抖衣襟,冷声道:“此事与你没关系,小妹也没有什么事,你不可在此生事,回去!”
花千术焦急道:“那小妹......?”
“我让你先回去!”
“是!”
花千亿一步三回头地飞走,城楼上长久的沉默,花千耀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呆愣的杜君远,疲惫道:“侯爷难道不打算向愚兄解释解释吗?”
杜君远张了张口,喃喃问道:“耀兄说,小如没什么事,是真的吗?”
花千耀摇摇头:“我不能确定,侯爷,为什么要小如犯险?你知道,曾经她再怎么胡闹都只是在礼朝,如今她一个女子在陌生的国家劫持一国之君,会有什么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