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子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宋·李清照 《一剪梅》
窗前一身姿颖长的男子负手而立,他反背的手中还握着一条白绸还有几封书信。
“公子,有什么吩咐请训示。”
杜宁跪在杜君远身后问道。
杜君远淡淡的收回目光,转过身来温笑着瞧着杜宁,杜宁头皮一紧,每当自家公子露出这样的笑容,那表示着他开始生气了。
他鼓了鼓嘴,忐忑地问道:“公……公子,出了什么事?很难解决吗?”
杜君远一伸手,将手中的白绸递给杜宁,杜宁双手接过打开,待看清上面的字时顿时又惊又喜:“公子,千如姑娘果真在柔然找到了灾粮?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先别急着高兴,你自己打开看看!”
杜君远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个麻布兜,杜宁神色疑惑地上前,打开了面前的麻布兜,待伸手捞出一把劣粮时才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这……这……这难道就是灾粮?怎么会是这样的?为什么?”
杜君远唇角逐渐冰冷起来,整张面容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霜。
“灾粮之事定有蹊跷,不知是运送灾粮的官员悄悄调换,亦或者是采购的灾粮出了问题,不管是谁,都是一群置百姓于死地的刽子手……”
说着,杜君远将手里的书信递给杜宁,杜宁接过快速阅罢更加惊讶了:“是……谢侯爷?”
见杜君远不说话,他自顾自地说道:“灾粮采购是朝中三司使柯润琅柯相公在负责,而灾粮调配运输是谢侯爷的差事,这些书信是谢侯爷的,那这……”
“表面上看事情确实如你所说的一般,可是我却隐隐觉得事情还有其他可能。杜宁,我问你几个问题。”
“公子您请问。”
“第一个问题,运送灾粮是谢云峰,倘若他真的与柔然勾结,怎么会送给柔然一批劣粮呢?他这么做难道不怕柔然国主一怒之下取消与他合作吗?”
杜宁偏头思索片刻,才道:“公子说得在理,这的确很值得怀疑。”
“第二个问题,杜宁你想想,灾粮是提前封好的,这件事是三司使柯润琅柯大人手下的人负责,谢云峰是怎么知道那辆车放了多少粮?刚好准备了这么多的劣粮以次充好。杜宁你看这条白绸封条,上面是三司的火漆印,不是仿制的。”
杜宁皱了皱眉,猜测道:“会不会是柯相公与谢侯爷勾结,然后……”
杜君远摇摇头,反驳道:“倘若如此,也就是说采购的时候就采购了一批劣粮,那他们就需要从上到下收买,那从这批赈灾款中拿到的好处就会大打折扣,那他完全没必要与柔然策划抢夺灾粮的事,若是这样做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不能是柔然国主逼迫,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这样做?他们料想柔然国主不敢公开灾粮的真相,让柔然国主哑巴吃黄连?”
杜君远温润地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书信,笑道:“杜宁你做事不细心,书信都看不全就在这里胡说,你看看这书信的最后一封。”
杜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赶忙翻开最后一封信,却发现这封信正是柔然国主写给“谢云峰”,告诉“谢云峰”灾粮出了问题,恐怕有人陷害于他,让他多加小心。
杜宁还没说话,杜君远道:“所以,柔然国主绝对不可能哑巴吃黄连,他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了此人,也就是说,他心中深深知道,以劣粮充好粮的另有其人。”
杜宁抖抖手中的书信,道:“那就没别人了,只能是三司使柯润琅柯相公了!他管的是采购,一定是他……”
“你想想柔然国主为什么知道一定不是勾结之人背叛他?”
“啊?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从一开始采购来,运来的灾粮其实是好的,才会在到了祥平郡劫走这批灾粮,照这么看,柯相公就算有贪,也不会采购一批劣粮充数。”
“那这该如何解释?”
杜君远的双眸在星夜中透着一抹刀锋般的锐利,凉凉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换粮之人就是小如的师父,花千亿!”
杜宁呆怔当场,许久才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不会的,公子不会的,千如姑娘绝不是这样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千如姑娘对您一往情深,绝不可能……”
杜君远浅浅一笑,道:“谁说是小如,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怀疑过她一分,再者说了,若是小如,她又何必历经万难去柔然取这些回来?方才我说了,这条白绸,很难仿制的,她何必如此故弄玄虚做出这些来呢?”
杜宁站起身,大声道:“那您还……”
杜君远叹了口气道:“我怀疑的从来都是她的师父,花千亿。”
“可是他们不是师徒吗?”
“他是他,小如是小如。杜宁,我始终认为花千亿此人有问题,此次北边四郡遭灾,只要小如开口,百花山庄全部粮仓开放,应取尽取,这多少有些做贼心虚了。”
杜宁耐心听了半天,发觉杜君远是因为这个原因怀疑花千亿,不由得舒了口气,忍不住地翻了翻白眼:“嗨!我以为公子您有什么证据呢!公子,就因为人家慷慨解囊您就怀疑,这是不是有些太不讲道理了?”
见杜君远瞪他,杜宁搓了搓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说……说……”
说了半天杜宁也没说出来,他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公子,您可千万别在千如姑娘面前表现出您怀疑她的师父哈,不然我们侯府几时才能迎回女主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杜君远的神色,见自己提到女主人时,杜君远的美目渐渐舒展,这才正色道:“既然公子怀疑,杜宁这就去查查。”
杜君远轻嗯了一声,嘱咐道:“记住,私下去查,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属下明白,一定不让千如姑娘知晓。”
杜君远笑着摇摇头:“并不是小如,小如明天一早就要回柔然了。我说的是千耀公子,还有杜允他们,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
……
杜宁已经走了,杜君远呆呆地立在窗前,一遍又一遍地思索着千如所说的事情,不停的怀疑,不停的猜测,不停的否定,不停的重新怀疑。
小如,小如恐怕也有些担忧背后之人就是她的师父吧?
所以她才会不声不响地来,不声不响地走,不敢让花千亿他们知道。
杜君远一个人静静的思索,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屋梁之上正是花千如,此时她靠坐在房梁的暗处,神色怡然,一动也不动的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