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的军队撤得很快,也撤得很干净,大军行进两日,未见一个敌寇。
茫茫戈壁中,方向都极难辨认,又如何能轻而易举地抓到北蛮的尾巴?
主帐中,一群人正在不停讨论之后的战略。
“再往前两百里地!他们的军马再快,也不会出戈壁出得这么快!”
“两百里地那就是要走三四天,若是无果,来回一共十天左右!你可知这十天的军需消耗多大?!”
谢清晏并不甚懂,小声嘀咕问道幸世邈:“幸相,你怎么看?”
幸世邈挑挑眉,道:“等殿下的东风来。”
许久后,谢清晏才明白幸世邈口中的东风是什么。
一小卒匆匆跑进帐内,气喘吁吁道:“报!前方孤城,有敌军要投诚!”
“把话说全。”幸世邈道。
“是...”那小卒看了眼谢清晏,支支吾吾地说:“是武阳候带着几千残兵投诚...指明了要太子殿下独身一人去受降。”
谢清晏明白,这是幸世邈给陆康去了劝降的信。
“备马。”谢清晏淡淡道。
此话一出,众主将皆阻拦,高声道:“殿下千乘之尊,虽然有亲谊,但眼下是战时!若您有半点闪失,我谢齐的军心何在?!”
“是啊殿下,武阳候为人狡诈,若是假意投诚,实则诱您过去被北蛮俘了,我等又当如何?”
谢清晏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发现陆康走私军马时的窘境,在国家、利益、生命与荣誉面前,亲情显得那么那么不值钱。
她要怎么解决这些主将的担忧呢?说那是我祖父,不可能利用我?太浅薄无力。
谢清晏思索片刻,看向幸世邈,问:“本宫带两千兵去,幸相觉得如何?”
幸世邈点点头。
如此,连幸世邈都同意了,再无人敢阻拦。
...
戈壁中的夜空格外地黑,月亮格外地圆。苍茫中,她身前是漆黑而沉默的城,身后是两千随行兵将手中火把的猩红。
孤城,顾名思义,是建在茫茫戈壁中的一处城池,无人居住,只作战时堡垒。
谢清晏六岁那年,她的舅舅陆为辗转游击,苦于没有支援,最后被北蛮困杀此地。
而今,她立马于孤城城门前,没来由地想起了许多人——先是舅舅,再是阿娘,表哥,谢清平的舅舅,最后是她的外祖。
没有难过,只有悲哀。
城门上的小卒见她来,高声道:“我们将军只见太子殿下一人!!!”
谢清晏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垂眸,不语。
她身边的随行兵将高声回道:“败军之师,如何能谈条件?!若是不想被踏平,就开城门受降!”
沉默,无尽的沉默。
一方是强势的威压,一方是弱者的尊严。
谢清晏知道,城中人没的选——她在来前,幸世邈就告诉过她,孤城周边并无胡虏,不存在挟她做凭仗。且城中区区几千朽兵,不足为虑。
她可以只身进去,但是没有必要,她早不是当初那个谢清晏了,不会再将自己置于险地。
她只需等城中人妥协。
可她没有等来妥协,只等来了熟悉而又苍老的声音:“阿宝,进来吧。”
上次听到这个声音,还是在三年前——那是在她封太子的礼上,她的外祖笑着替她整理好冠带,说,阿宝,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