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停顿,弘治皇帝再道:“威武营扩编后,是否仍自备粮饷,无须太仓或内仓调拨?”
朱厚照点头应道:“是,但凡威武营操练,均由儿臣自行想法子供其粮饷。”
“既是如此,朕为何不准允?”弘治皇帝笑。
“儿臣谢父皇恩典。”
站于旁边不远处的萧敬和陈宽听得,暗暗对望了一眼。
过了片刻,朱厚照再次出言道:“父皇,虏寇实乃外患也。”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正是这外患,让我大明寝食难安。”
“父皇,其实要解决这外患不太难。”朱厚照说道。
弘治皇帝顿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一直侵扰边地不断的虏寇,在你口中怎么就不太难解决?
想归想,弘治皇帝并没有出言问。
“相比外患,我大明之内忧更让人揪心。”朱厚照嘴角一撇。
弘治皇帝轻叹了声:“朕如今已有所闻,所谓的‘政通人和’实为虚言……”
朱厚照望着他道:“父皇,此番南下,就沿途所见所闻而言。无论是北直隶,还是南直隶,一场水灾便令甚多生民过活得极为艰难。”
弘治皇帝轻吁了口气。
“正因过活得艰难,铤而走险的生民多不胜数,有被迫成为响马,也有成为河盗……”
说到这里,朱厚照顿了顿,才继续道:“事实上,不少人的景况远比奏报提及的要凄惨得多。再多的言语也不足以描述其惨状……”
弘治皇帝又轻叹了声。
萧敬犹豫了好一会,突然一脸坚决地往前迈了半步,朝着朱厚照躬身道:“千岁爷,老奴求你先别说生民惨况,万岁爷唉声叹气了好久……”
他话音未落,弘治皇帝已轻斥一声:“萧敬,你做甚……”
而朱厚照听了却不恼,瞥见弘治皇帝依然愁容满脸,他马上出言道:“父皇,你莫再愁,小敬子也是忠君之举。”
弘治皇帝轻瞪着萧敬道:“既是东宫为你求情,此番便饶了你罢。”
萧敬听得躬身谢恩,心中更暗吁了口气。
稍顷,朱厚照已指着御案上那几乎堆成小山般题本,转而问道:“爹爹,题本为何这般多?可须孩儿览阅一二?”他口中的称谓再次改变。
没再提及生民的艰难惨状,弘治皇帝愁容似乎消减了些,缓缓应道:“为何不需要?我等你览阅题本已等数月之久,快快动手吧……”
朱厚照轻笑了声,将手中杯子放到御案一侧,取来了一份题本。
在弘治皇帝缓缓端起御案的盘螭杯、小口小口地抿着茶之时,朱厚照已展开手中的题本。
只见上面写着:“臣南京刑部员外郎李祚谨奏:臣闻北虏入居河套,朝廷命将发兵,大举以灭之……
故河套不复,边陲无解甲之日,天下无息肩之时,陛下不得高枕而卧也,然今天下民已穷矣、财已尽矣……
臣每思至此,辗转不昧,中夜熟思粗得八事……”
这份题本洋洋洒洒数百字之多,但不一会工夫,朱厚照已从左览阅到右,可谓只字不漏。
须臾,合上题本的同时,他已经轻摇了摇头。
弘治皇帝见得顿时问道:“何事?”
“爹爹,此乃南京刑部李员外郎所呈递之题本,言之似有理,实则无甚用……”朱厚照嘴角一扯,双手将题本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