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强的病名又变了,他的主治大夫也由原来的匡医生,换成了送郝强回病房的那位姓刘的年轻人。小刘大夫带有很重的四川口音,性子急,走路时白大褂下摆的衣襟被行走的力度和速度,鼓荡得飘扬起来,显出跑步的姿态。他说话跳跃式的,贾美丽一进门他开口就讲,“郝强肠内确诊是恶性肿瘤,而且已经扩散转移无法做切除手术,如果同意化疗,就做好一切准备,我们推荐病人转到兰州肿瘤医院去化疗。”
“既然开刀切了,为啥还要化疗?”贾美丽愣了一会,毫不客气地问。“你们会不会又诊断错了?”
“因为已经扩散转移了,无法切除,只有化疗才有可能杀死全身癌细胞、抑制再扩散。”小刘大夫认真地解释说。“我倒希望我们的诊断是错误的,最好他没有任何病,大家都轻松。”
“现在医学不是非常发达吗?把肚子已经切开了,为啥不切除?为什么还要缝上刀口再化疗?化疗以后是不是还要再切开肚子?你们大夫好像是切着耍呢,你们切一刀就要钱,切一刀就要钱,我们的钱从哪来?……”
“肠部肿瘤已经扩散转移了,转院化疗只是我们的建议,到底去不去还是你们自己决定,医院尊重你们的选择。”小刘大夫抢过话,无赖地摇头说。
“我还真以为医院就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哪知道你们还有这样的圈套?催着交钱风风火火的,钱花完了啥病也治不了!”贾美丽气呼呼地说。“花钱把肚子切开了,又说不能做手术,要化疗,化疗了就一定能好吗?”
“化疗就有一种好的可能,至少可能延长生命。如果不化疗,也就只有一种不好的可能。”小刘大夫强调说。“要不要转院化疗,你们说了算,医院绝对没有强迫你们的意思。”
“那我问问病人本人,看他愿不愿意转院化疗。”贾美丽想到了征求郝强的意见,急着就要回房病问郝强。
小刘大夫一听急了,争分夺秒地说,“这种病最好先不要告诉病人,对他的病情是非常不利的。你们家属再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转院化疗吧。”
贾美丽从大夫办公室出来就哭着先给她姐姐打电话,姐姐也是吃惊不小,替妹妹想了半天,没说李平安不愿意接受她这种婚姻状况的事,但依然说,“你不是想离婚吗?他得什么病其实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他们自己手里有钱就治疗,你把自己的钱看好了,但千万不要拦挡人家看病,不要让人家觉得你无情无义的。”
贾美丽一下心里亮堂了,忧愁也减少了一半。随后给她哥哥也打了电话,虽然兄妹不和,但这件事上她想哥哥一定是站在自己妹妹一边的,果然哥哥说,“得了那种病,神仙也救不了他,要我看不如吃好喝好,再出去旅游一趟算没白活一回,那病你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能花光,最后还是人财两空……”
贾美丽听出来虽然哥哥没有直说不要做,但话里的意思还是反对做手术。贾美丽没有告诉她哥自己要离婚的事,所以也不便提说她和郝强之间关于钱的事。但她心里大概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这些年她也看清了癌症病人都是无底洞,最后是人财两空。
郝强还是很快就知道了他患癌症的事。贾美丽告诉他的那一刻,他只感觉一切都完了,仿佛一下从天上掉进了深渊。所有的努力、希望都归零了,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但他很快又坚强起来,甚至感觉连先前的疼痛都不存在了,他想:不就肠子里长了个包嘛,医生已经连那半截肠子一起切掉了,还怕什么?化疗就化疗,不信杀不死癌细胞。”在郝强的知识里,癌细胞就像蔬菜瓜果上的生长起来的害虫,化疗相当于打农药。他下决心配合大夫治疗,鼓励自己要与病魔抗争到底,他相信自己的毅力,一定要坚强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