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声音像冬天原野上的狼嗥,刺耳,寒气逼人。郝强心里一跳,好像电话声响撞击的不是耳膜,而是心脏。他是担心吵醒孩子要哭闹,一把抓起手机,边紧张地调静音模式边暗自嘟嚷:啊呀,偶而忘一次调静音,偏偏这么不赶巧的半夜来电话!
郝强没有想到会是云枝的电话。他心里咯噔一下,问自己:嘉峪关?是云枝?他寄给云枝的信已经好几个月了,差不多都忘了。
离开华良公司以后,郝强一直不好意思和云枝联系的,虽说是云枝让他们误入华良传销组织,但他毕竟因此那么轻松地挣了不少钱,反而是贾美丽对云枝的伤害,让他觉得特别对不起云枝,尤其后来华良公司被曝光是非法传销组织,云枝劝他们洗手别干了时,他和贾美丽表现出来的不理解和反对,甚至贾美丽对她的侮辱,让他感觉这辈子都没脸面对云枝了。但还是禁不住的想她。
其实,刚从长治回到兰州,郝强在家待了一段时间,找不到可以挣钱的出路的时候,他就非常想和云枝联系,想知道她回了刘志南的农村老家,还是在嘉峪关市里做生意,可打了几次电话,云枝在长治用过的号码已是空号。想写信给她,因为几次搬家,云枝原来的旧信封也找不到一个了。幸好春节回老家,母亲看着孙女病恹恹的样子,暗自摸眼泪的时候,又给郝强提起了云枝,还从她的柜子里翻出了云枝第一次寄到家里的信封,郝强看到云枝初到嘉峪关的地址,他的心高兴得都少跳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云枝家亲戚的住址,相信他写的信一定能送到云枝的手里。
“谁的电话?”贾美丽被电话吵醒了,从卧室走出来上厕所,看不出小眼睛睁开着还是闭着,左脸颊上一道枕套上绣花压出的深痕却是很明显的。
正被这个电话搅得心慌,突然贾美丽在背后说话,郝强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忙将手机盖合上,故作镇静地仰起脸笑着撒了个谎,“高晓明的。”
两年前,高晓明大海捞针般艰难地找到郝强的联系电话之后,每过一段时间就打电话过来聊聊天。郝强习惯把陌生电话给贾美丽说成是高晓明的,这种情况过去也发生过多次了。贾美丽怕郝强和别的女人有染,对他交友范围把关很严的,就连她不认为老实的男人也绝不让郝强交往,每次出现不好解释的人的电话,只要郝强说出一个与贾美丽共同熟悉可靠的男性名字,她就不再追究了。尤其高晓明最安全。在贾美丽眼中,高晓明被书读成了老榆木疙瘩,高中读到高六才考上天水师范院校,教学几年了要不是同事帮忙介绍对象,他自己就得打光棍了。这样的人贾美丽放心让郝强交往,又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她认为高晓明要是能把郝强带坏,天底下的老实人就真的死光了。
“怎么不接呀?”贾美丽一脸疑惑与嫌弃。
“不接了,都半夜了,吵醒雨雨又要哭闹,再说他打电话就是谝闲传,没啥正事的。”
贾美丽满意地打着哈欠回卧室,继续她睡了半截的觉去了。
隔着门板听到贾美丽打起了呼噜,郝强有一点劫后余生的窃喜,小心翼翼地掀起手机上盖,急忙翻出那个未接电话,盯着一长串数字发起了呆,仿佛那是一组需要重新排列、组合的疑难数字,让他无从着手。盯着盯着,他忽然有了主意,先假设了它真是高晓明的电话号码,加入“老高”到了通讯录,然后给“老高”编发短信,一探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