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豹放学回家，见老娘又躺着，灶下也清锅冷灶的，没有热乎饭，他就熟门熟路地拿个脚蹬踩着，从墙上的龛子里拽下干粮框子，框子里两只灰老鼠啃饼子啃得正欢，被惊动了惊惶逃窜，差点儿跳到吴豹脸上。
吴豹半点儿没害怕，胡乱地挥了挥胳膊，驱赶掉老鼠，然后从框子里捡了一块老鼠啃得不明显的饼子来，把老鼠啃的牙印儿掰掉，又去咸菜缸里捞了块臭烘烘的老咸菜，一口饼子一口咸菜吃起来。
大半个饼子片刻功夫就被他塞进肚里，他空空的胃里也就垫了个底儿，反而因为有食物的刺激，觉得更饿了。
自从吴老大再次被处理，胡彩霞好几顿没做饭了，家里只有些粮食，连玉米面都被他早上熬糊糊喝了。
没有办法，吴豹只能跑去水缸边，垫着脚去缸底子上刮了小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哄着肚子不那么难受。
喝了水，正准备出门去叫小可一起上学，就被周大梅堵了家门。
前头的那些吴豹都没怎么在意，直听到周大梅扯着嗓子大骂他们家‘都是天生的坏种’，吴豹突然就呆住了。
他们家都是天生的坏种，是不是小可她们也这么想？
周大梅的大嗓门惹来了许多社员看热闹，还有小孩儿钻进钻出的，一脸兴奋，像是经历什么盛事。
吴豹两只手紧紧攥着，眼睛红了，又被他把眼泪给憋了回去，然后趁着两个小孩儿闯进来的机会，他趁乱冲出人群，跑出了家门。
小可家住在学校西边儿，吴豹每天都绕过学校，跑去小可家喊上小可和几个表舅，再一起去上学。
这一次，他没有去小可家。
时间还早，他遥遥地看见记校长握着锅铲子从宿舍里冲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摘了眼镜擦眼睛。
他怕被校长看见，躲在了树后面，等记校长进屋，这才绕到两排教室，去了学校后边。
学校后边有一片是给老师们的自留地，也就一亩多的样子。
大队里买菜不方便，这片自留地，就为了让老师们种点儿青菜，夏秋季吃菜方便。
大冬天的，菜早已收完，地里一片空旷，却又一圈树枝架设的栅栏，能够遮蔽寒风，也能够遮挡别人的视线。
关键是，吴豹知道有一片胡萝卜地，收的并不干净，他弯着腰低着头找了找，果然让他从冻得梆硬的土里挖出四五根手指粗细的胡萝卜来。
他找了个背风朝阳的栅栏根坐下，把手中刚挖到的胡萝卜在裤脚上胡乱擦了擦，就塞进了嘴里。
胡萝卜这东西，不怕冻，他咬开的胡萝卜里还带着冰碴儿，却仍旧甘甜。就是冰凉，冰的他牙齿有些疼。
啃完几根胡萝卜，吴豹身上都要冻透了，他蜷缩了一下身体，把两只手揣进棉袄袖子里，闭上了眼睛。
天很冷，但太阳还好，照在身上似乎有一丝丝热气。
他只是想闭一会儿眼睛，却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小可，一点半了，上学去了。”保军在门外喊。
“欸，来啦！”小可脆生生答应着，一边拿大衣围巾穿戴好，一边往外走，跨出屋门就见三个小舅舅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保群连她的书包也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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