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暐暐阴戾深重，身后更竖起巨幅棱镜四开八转十二道，轻易隐没身形，只有一遥遥之低靡，字字诛心，“上一场四年前，你所用的矿质，是我队友的骨骸；那么本场，你猜我用的是什么？”
赟的眼前是如梦似幻，闪闪落落，恍惚间一曼妙的身姿：银发披肩，洁白无瑕的长尾，极轻微的摆动竟有摄人心脾的倾心感、蛊惑感，与蠢蠢欲动的探究欲，卖弄着、挑逗着、说服着，直至诚服裙下——孔雀白皇之巅！
“你不敢猜？”暐暐笑得狡黠，奔向内区。
棱镜之上，蓦地勾勒出莫羡的虚廓：与她堂而皇之地耳鬓厮磨、亲昵，专情中又“喜新厌旧”地几经穿梭、跳跃……正是这缕三心二意，叫贇怨恨也沉沦，渐渐迷惘。
直到一声清脆的铃铛打破氤氲起的犹豫。
镇魂器？莫羡！赟嘶吼，急忙跟进内区。
冲进内区，贇发现此处无自己在意之人，只有暐暐倚在冰晶作矩之牵围，悠哉地全程观望。
其下，乍看仍是泛泛水域，实则不然：表象之下凝结成底，像是一舞台的正中央，寥寥水台更添迷情……
贇有夺眶而出的忿然，只可惜太多的牵绊就意味着无视危机四伏的眼前，草草地一笔带过：“弄这么多虚头巴脑，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我把他怎么了？”这份情深意切，在暐暐的反问中俨然成了一场笑话，“我才舍不得呢。”
“什么意思？”贇怒目，也警觉起来。
暐暐抿嘴，似乎意在推延时间。
此等伎俩，贇不是看不穿，但关心则乱，她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掀了周身的水域，将两人拉拢进局限的框阵。豁豁然浪涌无限地耸高，直至房梁，“嗖”一声落地，水花飞溅。
呵。暐暐擦去脸颊上的水珠，姿态怡然：“看到这一路畅通的水调，可知我并未设防，你可安心？”
（此时的内区起了迷雾，即使技高一筹，也不该长时间逗留）
“你想怎样？”可贇还是好奇了，或者说是太自信，“你且仔细说说，也许我会同意。”
“我想要的，正是你想要的。”暐暐盈盈一笑，轻松解释，“他品行高洁，术法精湛，天下间多少人争相膜拜，我于家也想占为己有。”
（从始至终，暐暐没敢指名道姓，仅以“他”字指代）
“这话说的——”贇将垂地的水域燃起火焰，貌似端庄随和，步步逼近，室内的氛围已然灼人，“可你配吗？”
“我不配吗？”暐暐从冰晶作矩之牵围上起身，飘摇伏于棱镜子上，似蝶舞般柔弱无骨，
“你若年轻十岁，在他面前，大概还可与我一争高下。可如今青春迟暮，问我‘配不配’，岂非自取其辱？”
火焰虽烈，但泱泱水域之上，暐暐还是轻易地移入刚才的巨幅棱镜，凌空而架起，无惧火焰的舔舐；
与之前唯一的区别的是：棱镜之上再无虚框勾勒，变成了纯粹的衣冠镜：
白孔雀的清灵，金凤凰的威武，隽美之姿，未必真有高下之分，但必定各有偏好。
青春迟暮？贇隐隐心慌，正欲离开，却被暐暐的下一句生生绊住：
“如今细想，他对我的关爱，似乎有你一半的功劳。”暐暐故弄玄虚。
贇缓了脚步。
“你若想听，我可以知无不言。人心善变，或许有一天，你就用得上。”暐暐的话儿叫人生厌，却更想一探究竟。
用得上？贇居然有了一刹那的憧憬。
“锋芒太甚，总叫他避之千里；可我与你一样，也是锋芒毕露之人。”暐暐瞬间亲近，近在咫尺却有缥缈之惑，“所以这‘锋芒’一词，单拎出来毫无意义，只有对比之下才概念初见。”
暐暐稍作停顿；贇萌生听完的冲动。
“概念之下，具体框架的填充，就是你的伪善、凶残与两幅面孔的决绝，还有无事生非的赶尽杀绝……曾经的是非黑白，你我都信息量不足，不可能给出绝对客观的判断。
但后来竺家需要的‘公正’，是你凤凰族打破和平框架后的强人所难——应付完强盛的凤凰族，已后继乏力，如何力压蝇营狗苟！”
此话虽长，暐暐一口气说完，既义愤填膺又留心贇的神色转变。
贇蹙眉。
（唉，暐暐扶额：看来即使是本家的话题，她都耐心有限）
“之后你所做的一切就像浓稠的蛋清裹住了我外露的锋芒，我的刚愎自用、傲娇与一意孤行，在累累伤痕的修饰下是如此的可怜……
可怜，有时才可爱，可以被无休止的体谅。”暐暐只得重新调回话题。
贇似乎认真，但眉宇间隐约有些不耐烦。
见状，暐暐褪下衣裳，疑似肉欲之色：白皙得有些透亮的肌肤，细腻冗长的尾翼铺开、晕染水域，一切像笼罩了月光，就连缚于脚踝的“镇魂器”，都晶莹得迷幻：
“我的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你岂能给予？”
贇一愣。
眼前的暐暐绝计是动人的：惯有作风的坦荡夹杂傲娇，最磨人的是神情：稍稍的媚态不露骨、不低调，适可而止的愠色不紧不缓。
是个搬弄是非的角色，可有何所谓？但凡与事实能擦到边，悄悄说些什么，都叫人设法理解，即使说错了也能轻易原谅。
贇想到莫羡，想到自己在莫氏院集的安宁时光……氤氲的水雾，惹得思绪悠远。
待回过神来，月影疏离，已过丑时。
“听君一席话，受益匪浅。”贇眼眸冷冽，满是不屑，“但听完了也不过如此，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暐暐惊愕，当即隐没于巨幅棱镜之中。
贇张开羽翼，每一根金色羽毛都光华耀目，映得棱镜们互相直射、彼此折射，进而疾速升温，内核的冰晶出现消融；
伏于棱镜之中的暐暐渐渐熬不住，连连探出身形，又飞速隐入新生的下一块。
贇不由懊恼。
她已断两指，出手速度显然跟不上镜面的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