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两个人乘水上飞机前往维拉岛。
几十分钟的飞行距离,天色将晚未晚,日薄西山,远处浅粉色的云朵渐渐变成霞色,隐约的夕光在天上翻涌,坠入没有尽头的深海,为粼粼波光洒上细碎金箔。
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幅油画。
目睹这场盛大的日落,池柚抱着岛屿的介绍册子趴在舷窗上,指着太阳睁大眼:“它好像一颗蛋黄。”
她把安全带松开了,陈谢年握住她的腰肢,拇指摩挲,低笑:“有什么新发现?”
“我看到了维拉岛。”有点痒,池柚坐回他身侧,介绍刚刚在册子里读到过的内容给他听,“听说维拉岛是马代唯一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私人岛屿’,被一位捷克的富豪所有。”
微顿,她又喃喃自语:“他还是很大方的,竟然愿意把岛屿分享给我们使用。”
陈谢年笑起来。
这位捷克富豪和他有过几次见面,陈谢年对他并不熟悉。但对方曾经几次三番托各种关系寻求他的帮助——帮他寻找他的私人豪宅的安保bug。
对方找了各国尖端的专家甚至黑客都没有找到的bug,被陈谢年迎刃而解。他非常感激陈谢年,许诺陈谢年,除了优厚的报酬外,还可以答应陈谢年一个要求。
陈谢年用来兑现了这座岛屿的使用权。
夕光里,他凑到她耳边,轻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微哑:“等下次。”
“嗯?”
“下一次,给你也买一座岛。”
岛这种东西,的确私密性好一些比较好……
池柚完全不知道陈谢年这种禽兽东西在这个时刻想到了哪里去,他离得太近,呼吸喷吐在她侧脸。
她忽然晕眩了一秒,在一种轻微的类似喝醉的情绪里,嘀咕:“那太麻烦了,每次上岛都要开飞机……你是不是还要顺路再买一架飞机。”
陈谢年捏捏她:“也用池柚的名字命名,pomelo怎么样?”
五分钟后,飞机迎着夕阳,在白色的沙滩旁降落。
飞机在水上着落,有管家来接。
等两人上岛,走到水边的别墅,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天边只剩一片遥远的烟云。
陈谢年原本打算吃完晚饭后带池柚去附近逛一逛,但她好像完全不饿也没有感知到旅途的疲倦,别墅配有超大私人泳池,靠近水域的地方装有玻璃地板,能顺着白色的楼梯一直走进海里。
“这地方白天一定很好看。”池柚靠近落地玻璃,眼睛亮晶晶,“陈谢年,我们明天去游泳吧!”
她语气很兴奋,这么大声又柔软地喊他全名,让他想到很久以前的高中时代。
那时她好像没有烦恼,永远明亮温柔。
“好。”思绪短暂地离开,又很快回来。陈谢年紧接着想到一些别的事,有点不确定地摸摸鼻子,哑声,“陪你去游泳。”
外面天光将黑未黑,池柚看到他映在玻璃上的颀长身影,也捕捉到他的小动作。
“……陈谢年。”
“嗯?”
“你刚刚是不是在撒谎。”
“……”
陈谢年高高大大,低咳一声,伸手去牵她的手:“我没有。”
管家在前引路,他牵着她去吃晚饭,一路上灯火璀璨,海边有小小的集市在卖巨大的菠萝,池柚好奇:“我看到你的小动作了!你没有说实话,所以你刚刚原本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一些会让她起不来,也没办法去游泳的事情。
陈谢年问:“你饿不饿?”
酒店的餐厅一面朝海,另一面储酒的柜子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酒一直叠着摆放到房顶,灯光照耀,亮闪闪的。
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池柚嗅到空气中飘散的料理的气息,注意力终于被他转移开:“是有一点。”
今天旅途时间太久,两个人各自都需要一些时间来过渡,但因为尚在旅途之中,池柚也就这么跟着他来了。
脑子好像一直都没有太清醒……身体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想跟着他,只是跟着他就好了;另一部分还在迟缓地思考这两天忙碌的婚礼。
他们几乎是婚礼一结束,就避开了所有来道喜的朋友们,登上了旅途的飞机。
一坐下来,疲惫和饥饿感后知后觉包裹上来,将她一丝一缕地缠绕。
陈谢年背脊挺拔,坐在光芒之中,低笑:“多吃一点。”
海风吹拂,有人在拉小提琴,熏香香气弥漫,漫长静谧的夜,他只是坐着,无论说不说话,都耀眼得不像话。
池柚好像被蛊惑,没看懂他笑容之外的意思。
晚饭是泰式料理,陈谢年没有喊侍应生,自己洗了手给她剥虾。读书时池柚就觉得他的手好漂亮,那种修长的形状,好像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苦头也就只是学过一段时间钢琴——
她看着他把它剥开,去壳,放到她面前的餐碟里。
“陈谢年。”鬼使神差地,她忽然低声问,“这些年,我们分开的这些年,你有过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吗?”
陈谢年手指微顿,将手指上的酱汁擦干净,微抬了抬眼,有点懒散地问:“怎么忽然问这个?”
“不知道。”她太久没跟他坐在一起吃饭,他就这么坐在眼前,仿佛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读书没有分开过,成年后也没有。池柚说,“我就……忽然想到。”
她记得以前陈谢年说过,在她身边时会比较安心,那她不在身边的这些年呢?
他一个人,是怎样生活的?
海风徐徐,远处未眠的深海一遍遍不知疲倦地推着浪花上岸、复又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