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远离京师的百姓来说,整整三年不让他们娶亲生子显然是不可能的,一两个月后该干嘛干嘛去。
三月莺声悠扬,御花园中鸟啼不数声,众绿一齐晓。
弘昶抱着一盆小巧玲珑的红色寿星碧桃,正往皇后的景仁宫去,这是他自个儿亲手种出来的,重瓣的红色桃花挤挤挨挨靠在一起,几片绿叶点缀其间,瞧着憨态可掬。
皇后又撑过了两年,太医说过,皇后这身子经不住操劳、也忌讳大喜大悲,甚至是久站久坐也是不行的,叫皇后自己来说,她现在是要做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木头才好。
只是她没有孙大圣那样通天彻地、永生不死的本事。
弘昶刚一踏进景仁宫,就察觉出平日里不同的氛围来。
以往皇后宫里一向安静肃穆,但是今日…还多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弘昶抱着花盆的手紧了紧,心里浮上一层担忧,往日陪在皇后身边形影不离的绣夏默默站在门口,看她的表情好像是在发呆。
绣夏一抬头就看见了弘昶的身影,忙回神带笑道:“六阿哥来了,娘娘刚醒没一会儿,正好您就到了。”
她微微抬高了声音,像是对弘昶的到来感到欣喜,并不突兀,足够屋子里的人听见动静。
弘昶见她还能笑得出来,就知道不是皇后出了什么事,也渐渐放下了心。
“我带了个好东西来看看额娘。”弘昶扬了扬手里的盆栽,脸上带了些得意,只是刚露出一个笑又收住了。
他现在缺着牙张着大嘴笑实在是不雅观,好在南三所里的两个弟弟都陪着他,谁都不用笑谁。
绣夏亲手撩起帘子请他进门,看了一眼弘昶手里的寿星碧桃,“还真是好东西,阿哥有心了,娘娘肯定喜欢。”
弘昶进门,就见皇后穿着一身大红色缂丝彩绘八团梅兰竹菊裕袍坐在榻上,而剪秋站在她的身边,手里还捧着一只金錾云凤纹执壶。
自皇后病重,弘昶再未见她穿过这样喜庆又隆重的衣裳,平日里多是穿些湖绿或玄青等不显的颜色。
更别说还喝起了小酒。
弘昶闪过一丝疑虑,好奇问道:“额娘这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皇后的眼睛有些模糊,她微微眯起眼看向弘昶的方向,神色有一瞬间的激动,可看到他满头的黑发,又渐渐平静下来。
“是有一件喜事。”皇后冲他招了招手。
弘昶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把盆景放在了木几上,剪秋在一旁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儿子也有一件喜事要告诉您,看。”他调整了一下盆景的方向,“儿子种的寿星碧桃今儿个花苞全开了,特地送来给额娘赏玩。”
“这花儿开得倒好。”皇后伸手碰了碰娇艳的花瓣,“只是额娘却人老珠黄了。”
弘昶不大高兴,“额娘说什么呢,您在儿子心里永远美丽动人。”
皇后点了点他的额头,“油嘴滑舌的小子。”
“额娘还没说您的喜事是什么呢。”
“是…”皇后收回了手,下意识去摸酒盏,可刚一拿起来就发现里边空空如也,又放了回去,“是你大哥的生辰到了,额娘有些想他。”
皇后虽是笑着说的,眼里却有点点泪光,弘晖生在三月里春暖花开的时候,每年弘晖的生辰和忌日,都是皇后痛不欲生的日子。
只是今年刚巧被弘昶给碰上了。
宫里早夭的皇嗣,按照规矩都是用一副薄棺葬在东陵旁的黄花山上,不封不树,甚至籍籍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