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了三天病假，小皇帝又开门营业了。在武英殿与内阁六部官员商讨完了一些平常政务之后。朱祁镇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单独把杨荣留了下来。
“杨阁老，当初推荐巡抚各省官员的时候，您为何要举荐周侍郎呀？”
“周恂如当初在刑部任员外郎，臣一次去刑部巡视，问起当时刑部大牢的犯人情况，只有周恂如对答如流，他随身携带一本记录本，上面记录着刑部大狱里所有人的案件，这种做事一丝不苟的人，是最适合巡抚地方的，所以臣才举荐的他。”
“杨阁老，你觉得他对决策的判断准确吗？”
“臣不知陛下与周恂如交谈何事。”
“关于解除海禁一事。”
“这是周恂如的意思吗？他为何想要解除海禁呢？”
“他巡抚东南的时候，发现沿海的走私非常严重，而且当地的官员、卫所也与走私犯沆瀣一气。”
“此事朝廷并未收到任何上报呀。”
“朕也是昨天才从周侍郎的口中得知。周侍郎的建议是，开放海禁，让走私贸易摆上台面上，这样朝廷才能有效的管理。”
“话虽如此，可这都是当初太祖高皇帝立下的制度，开放海禁就是要破坏祖制呀。”
“所以朕也拿不定主意啊。”
从武英殿出来，杨荣叹了一口气，东南沿海官员徇私舞弊参与走私的事情，其实杨荣早有耳闻。一般这种小道消息都是准得离谱，看来这次是实锤了。海上走私，能干到现在这个程度，地方官吏一个都跑不掉的。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果自己用重刑处置东南州府的官员，必然会遭到反噬。谁没有点亲朋故旧、朝中密友，一下子打击这么大一片官员，不是等于让自己脱光衣服去捅马蜂窝嘛。
至于解除海禁来说，杨荣的态度就可堪玩味了。首先杨阁老就是福建人，他的家乡就是海上走私贸易的直接受益者。作为一个闽海系的官员，他知道本派系是不希望皇上开放海禁的。
但是杨荣作为一个深谋远虑的首辅，他知道皇上既然动了这个念想，解除海禁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杨荣很清楚解除海禁，是一个利国、利民唯独不利闽浙豪强的事情。然而闽浙的官员的反对能够对抗的了皇上和朝中其他大臣吗？
朱祁镇其实内心已经有了答案，要增加国家的收入又不增加百姓的赋税，开放海禁势在必行。要想完成这样的改革，必须得到内阁和奶奶的全力支持才行。如果这个时间窗口期一过，等到瓦剌崛起，再想改革就难上加难了。
回到宫中，朱祁镇又去到仁寿宫拜见奶奶，顺便试探性的与她提了提解除海禁一事。没想到太皇太后的意思很坚决：海禁是太祖高皇帝当初定下的祖制，作为后辈是不能违背祖宗的意志。
朱祁镇提前就有心理准备，奶奶是一个及其遵守礼制人，这样违背祖制的事情，她欣然同意了才怪。现在的情况是，内阁不置可否，太皇太后不同意，王振听话但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这一刻朱祁镇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自古以来皇帝自称寡人，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时候，要么选择躺平，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么选择独自一人抗下所有，背负这庞大的帝国蹒跚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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