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奕鸣这边手脚并用在收拾乱局,杨乐然那边也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葬礼结束七天后,杨家老先生和老太太就安排儿子、孙子先回了老家,他们两口子没走,一直留在岳晓华处。一方面是因为儿子的出轨,老人似乎心生了几分养不教父之过的愧疚心理,总觉得对不起儿媳妇,就决定留下来陪些日子,原本情感浅薄的婆媳几人,经历杨正清突然过世的变故,感情反倒好了不少;另一方面也是老人家讲老理儿,要给儿子过完“七”才肯离开,杨正清是长子,也是游子,对父母而言感情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贾青青是怎么知道两位老人并没有离开,更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到岳晓华的地址,竟然和母亲带着欢欢上门认亲来了,不巧的是,岳晓华恰好到公司处理事务,这祖孙三人就来了个长驱直入。
一拉开门,杨老太太吓了一跳,她倒不是怕见这几个人,她活到八十多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根本就不怕他们上门闹事,只是非常担心老先生的,葬礼上他突然晕倒被送到医院,医生反复叮嘱不能再受到什么刺激,所以对于突然上门拜访的贾家人,杨老太太本能反应是反感。杨老太太也是强势惯了,也习惯了安排一切,如今这安排被贾青青等人给破坏,莫说她对贾青青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就是自己的亲儿子,恐怕也是会被骂一顿的。
杨老先生性情温和,见到欢欢后有瞬间的恍惚,这是来自于血亲的本能吸引,他本能地知道那个孩子与自己血脉相连,而且欢欢和杨乐然小时候很像,尤其是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忽闪忽闪间,杨老先生原本在老太太游说下好不容易强硬起来的心,瞬间就软化了,这个孩子,是他儿子的骨血,是他的孙子啊。老先生不自主抬起手要摸摸孩子的脸。
杨老太太劈手打掉老先生半抬起的手臂,问:“你们找谁呀?”
不知道为什么,贾青青一见到杨家老夫妇,就打心底冒出一股子瑟缩甚至是胆怯的情绪,背后似乎有一股力量要拉着她往回走,不,儿子的身份不重要、钱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她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这两个人。
倒是贾母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声音大的像是打雷,“我找杨家老头儿!”
杨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着贾母,眉目间和贾青青很像,应该是母女,可贾青青脸上挂着几分愧疚,而她怎么是这样的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呢?有这样的妈,也难怪生出那样的女儿!她瞥了瞥牵着孩子躲到一旁的贾青青,又瞥了瞥贾母,说:“不在!”
“你是谁呀?”贾母也回了几道反复打量的目光,这老太太个子不高,气势倒不弱,是女主人的样子。岳晓华是把房子租出去了吗?在她的想象中,杨家老夫妇应该住在豪华别墅里,更会打扮的珠光宝气,而不是眼前这两位朴素如村夫村妇的老人,甚至老太太手里还握着半把葱,老头倒是文质彬彬拿着放大镜看报纸,所以她压根就没把眼前这俩人往杨家身上想,贾母伸着脑袋,努力往室内打量着,“是他们家钟点工?还是租房子的?我告诉你……”
“不用你告诉我,我告诉你,你找的人不在!”杨老太太正欲关门,一只脚伸了过来,黑色的尖头皮鞋卡在门和门框之间。
是贾青青。
“阿、阿姨,我想跟您商量个事。”贾青青细声细气地打着商量。
女人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贾母猛然意识到原来眼前的老人应该是杨正清的父母,嚣张气焰顿时散了去,也陪着笑看着老人,“是啊,是啊,商量商量。”真是翻脸如翻书。
杨老太太几次三番想关门都没关成,一股子火涌了上了,还真是想用力一甩,把贾青青的脚甩断了才能解她心头之恨,可她终究不是坏人,做不出那样的恶事来,况且杨老先生一直在旁探头探脑,是为了能看欢欢几眼,她知道丈夫喜欢孩子,尤其是这种软绵绵、肉乎乎的小孩子,再加上还是自己的孙子,心应该已经化成一滩水了吧?杨老太太之前和老头子商量好儿子的财产都给儿媳和孙女,一分都不能留给私生子,坚决不能纵容小三破坏社会风气,可如今,却没来由的心软了。
这和杨老太太年轻时候的经历有关。青年时代的杨老先生英俊、帅气、高大、有知识,即便是已经结婚生子了,也有小姑娘乌央乌央地扑上来,他倒是想坐怀不乱来着,可哪个男人能扛着住年轻女人投怀送抱?还真就和那个最年轻漂亮的生了暧昧不清。不过,也仅限于暧昧不清,就被杨老太太发现,杨老太太性情刚烈,眼里绝揉不得半颗沙子,坚决要离婚,还要带走三个儿子。这在那个年月,生活作风出问题是大问题,能毁了一个家,更能毁了一个人,所以全家老少轮番上阵才打消了杨老太太离婚的念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杨老先生就失去了家庭地位,工资上交、下班立刻回家、做饭家务全包、还没有一句怨言。当然,情感都是相互的,杨老太太既然说原谅就是彻底的原谅,这一页很爽利地翻了过去,也从不拿陈年旧事要挟,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
如今见丈夫看着孙子、眼睛都收不回来的模样,杨老太太也觉得对孙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有句话说身在事外,谁都不可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大致说的就是杨老太太吧,当年的她坚持着要离婚、决不容忍丈夫一丁点的不忠,如今却也能对小三之子心生出百般情绪。
不过,杨老太太是个刚直的人,既然对岳晓华有承诺,就肯定要一诺到底,也不可能真正偏心欢欢,索性就堵在老先生和门缝之间,说:“有事你就在这儿说。”
贾青青往后看了看,示意对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