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没想到能这么快再次见到祁知节。
此时天色熹微,远处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晨光。他披着一身雾气而来。
头发上还有些微的水汽,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衬衫的袖子折到手肘处,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此刻显现,手上分别提着两包不轻的东西。
祁知节似乎正在对空不出来手敲门而感到纠结。这种神色出现在他英俊的脸上,是十分罕见且违和的。
林涵开门开得太猝不及防,他一时没能收回脸上的神情。
于是只好转头去看她,在注意到她不加掩饰的笑意后,眼底浮现几分无奈。
她去接购物袋,说:“怎么还带东西?”
祁知节的手心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往外推了推,“沉。”
“我拿着就行。”他说。
林涵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不自在起来。
她感受到他手掌处的灼热,热量顺着二人接触的地方传过来。他的手心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光滑,指节处有薄茧,轻划过她的手腕,有点痒。
祁知节正垂眸找拖鞋,他看起来十分自然——甚至有些过于自然了,以至于有些掩饰的意味。
他抬起眼睛,灰色的眼珠在这时开始散发一些蛊惑的味道,问:“你怎么不问我是来做什么的?”
林涵避开他的眼神,笑了起来,“什么都行。”
她的本意是想说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和波折,她是真心拿祁知节当朋友。既然是朋友,就没必要做个客都要仔细盘问一遍。
但话一出口,就不免带了一些别的意思。
四周寂静起来。
她对上祁知节的眼神。
他有着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这种独特首先表现在它的颜色上,冰冷克制的浅灰色。其次是这双眼眸中蕴着的情绪,是永远平静温和的。
但凑近了仔细看才发现,沉静的表面之下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林涵有幸亲眼见证了这场风暴。
在这一瞬间,她确实感受到祁知节是有话想说的。
然而他最终只是平静克制地移开了视线,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冰箱在哪?”
“我买了一些菜。”他转过身去,回答了先前的那个问题,“我是来做饭的。”
他没提刚才那句有歧义的话,林涵在心底有一丝庆幸,随后又有几分理所应然。祁知节本来就是这样一种人——体贴、体面、不让别人尴尬。
她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表现出了适如其分的讶异,“你还会做饭?”
她的惊讶有真实的成分。她确实没想到祁知节这样的人还会在厨艺方面有一些造诣。
祁知节回头,微微挑眉,眼眸里流转出笑意,“很难相信吗?”
他推开门进去,客厅里的摆设简洁有序,装潢明亮简约,白色洁净的地板上倒映出不甚明晰的人影。
明明一切井然有序,毫无违和感,祁知节却觉察处一种危机感。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别的异常。
林涵要比他反应更大一些,浑身汗毛立起。她想起这人具有的不同寻常的能力,以及对阴肆之物近乎敏锐的觉察力。
既担心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又担心厉鬼冲动之下对他做出什么事情。
她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接话:“你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精通这些的人。”
祁知节已经来到冰箱前,白色的冷气铺面而来。
他将蔬菜、水果分门别类地摆放,然后在这冷气中回头看,短暂地笑了一下,“本来是不会的。”
他真是有着一副好皮囊,单是这样轻微地笑了一瞬,就使得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更加惹眼起来。
“我之前对做饭这件事有抵触。”
他说:“主要是来源于学生时代几次失败的下厨经历。”
“你肯定想象不到这对我的挫败感有多大。”他直起身,有些好笑似的摊起手。
“别人做饭是化腐朽为神奇,平平无奇的食材在他们手里摇身一变,就成了美味佳肴。”
“我是刚好反过来。”祁知节关好了冰箱门,走向厨房,“再精美的食材到我手里也只有一个结局。”
“之前家里阿姨不止一次地反映过我弟挑食的问题。”
他靠着门框笑起来,“后来,他尝过我做过的饭后,挑食的毛病就改好了。”
林涵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调笑了一句,“可能是经过对比之后才知道,原来之前自己挑剔的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
祁知节抱着手臂看过来,说:“你比我弟的说法要委婉一些。”
“有时候我觉得,比起当一名厨师,”他略显无奈地看向自己的手,“也许我更适合当一名巫师。”
林涵笑出声来,视线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补充道:“一名美貌的巫师。”
祁知节转过头,他倒也真没辜负这个关于相貌的称号,眉高目深,五官深邃,斜斜地倚在门框处,说:“我的荣幸。”
她关上门,走近了些许,问:“然后呢?”
“怎么就突然会了这些?”
“当时去国外留学,课业繁重,又修了第二学位。”他说:“当时一个人独居,无事的时候会去做点吃的。时间长了,就练出来了。”
“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懂得了这个道理——当时没选到想上的体育课,落选之后被迫选了轮滑。”
祁知节用指节刮了刮鼻尖,这个大男孩一样的动作他做起来丝毫不违和,“我的平衡能力不太好。”
“为了通过最终的考试,每个星期都会在周末抽出两个小时去训练。”他说:“后来果然过了,甚至还拿了高分。”
“我从那时就知道,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事都是这样,只要你愿意花费时间精力去做,总是能成功的。”
林涵眨眨眼睛,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学霸,都是学什么都不费力气,样样都精通的呢。”
祁知节的唇角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门门都精通,头发去无踪。”
她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脸上的笑容也真心实意起来。她确实没想到祁知节是这样的人,温和、有礼,竟然还意外地接地气。
祁知节打开水管,水流汩汩而下,飞溅的水珠迸溅到他的手臂上,顺着皮肤滑落。
林涵注意到他的动作,走上前来帮忙。
他在这时突然转过头来,高挺的鼻梁仅和她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