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微转动着脑袋,眼里似乎是茫然,“朕...这是怎么了?”
嬿婉哭着道:“您操劳国事,以至于累到旧疾复发,缠绵病榻了。”
皇上叹了口气,“扶朕起来。”
嬿婉拿了几床被子垫在皇上背后,这才道:“皇上先喝些水吧,躺的久了必定口干舌燥。”
皇上点了点头,就着嬿婉的服侍勉强喝了几口,接着不动声色问道:“毓瑚呢,朕将醒未醒之时,似乎听到了你们在争执?”
嬿婉擦了擦眼角的泪,踌躇道:“是,臣妾已将毓瑚关进了慎刑司,至于为何,还等皇上痊愈过后再细细审问吧。牵涉了旧人旧事,臣妾不会自己做主的。”
皇上点了点头,接着靠在榻上思考,突兀问道:“经过了这次急病,朕才知道有些事情该及早做准备的。你觉得朕的儿子当中,谁堪当大任?”
嬿婉惶恐道:“如此大事,臣妾怎能置喙?”
皇上不甚在意,“你直说吧,你是皇后,咱们就当是夫妻两个闲聊几句也就罢了。”
嬿婉这才斟酌道:“既然皇上说到这份儿上了,臣妾也只好说说愚见。众位阿哥中,臣妾以为...七阿哥堪当大任。”
皇上冷哼,“朕还以为你会说十二阿哥。”
嬿婉微微叹气,“臣妾与皇上夫妻一体,若是为了避嫌就不推荐贤能,那将大清江山至于何地?且永琮既是嫡子,也是成年的皇子中最有贤名的一个,由他当上皇帝,未为不可。其他阿哥臣妾不便多说,就只说如今还在京城的吧,八阿哥出嗣,九阿哥不成器,十阿哥早逝,永瑆呢,醉心学问,一心只想徜徉山水。十二阿哥...与永璐一般庸常,再往后的年纪还小,无需担心了。”
皇上沉思着,忽的想到了自己,脱口而出道:“你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
嬿婉摇着头,“若是前头没有优秀的阿哥们,那臣妾或许是要想一想的,可如今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淌这趟浑水呢?臣妾是皇后,无论谁坐上了帝位,臣妾都是母后皇太后,地位超然,也能护佑自己的孩子,何乐而不为呢?”
皇上只是想着自己这些年来与太后之间的种种,颇为真心的感慨道:“若是登上帝位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恐怕也没有多少好日子。”
嬿婉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万一顺着皇上说下去,岂不是承认他对太后不好?
皇上默然半晌,才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在案桌前一笔一划写下了一道圣旨。
嬿婉并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
等着皇上收了笔,将黄笺叠好放入锦盒,又用蜜蜡细细封好。做完这些,皇上才叫人进来。
“将这密旨封于正大光明匾额之后,等朕...百年后再拿出来。”
等皇上做完这一切,嬿婉才走上前来,给皇上倒了杯茶。“储位之事关乎江山命脉,如今已然作准,皇上大可放心了。”
皇上抬头复杂的看向嬿婉,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淡然,“你丝毫不关心朕写的是什么吗?”
嬿婉摇头,“若有荣幸,臣妾自会知晓。若无荣幸,知道也无用,不必自添烦恼了。”
皇上唏嘘一声,“这些年年岁渐长,朕日夜忧心,如今总算是如释重负了。”
嬿婉没回答,也能猜到皇上的不甘,手握天下权柄多年,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皇上才醒来,不若吃点东西吧。其他吃食不好克化,臣妾特地熬了这碗鸡汤,来之前,连永璘都吵着要先喝一碗呢,皇上尝尝香不香?”
皇上瞧着那一碗撇尽了浮油的鸡汤,也觉食指大动。一连装了几天病,只能偷着用些水米,此刻也早腹中空空了。
嬿婉温柔的将鸡汤吹凉,又自己喝了一口试了试,“好了,温热入口,咸淡正好。”
听得说永璘也吃过了,嬿婉又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皇上便接了过来,毫无防备的喝了下去。
“大病初愈,光喝汤也不行,臣妾去给皇上做些粥点吧。”
皇上点了点头,刚定下未来的储君,还有些怅然。他需要自己待一会儿,独自消化情绪。
嬿婉端着空碗,将之与春婵交换,顿时放在殿中的,就是那装过没加蕈菇汤的瓷碗了。
而汤盅与方才那只碗,刚好被嬿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