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的封地在巫溪县,她从京都前往巫溪县,必然要在渝州城落脚,商老爷早就摩拳擦掌了:“到时候不管花多大的价钱,一定要让国医上门一趟,今日请的这大夫还说是华佗转世,我看他拿针的手都在抖,也不知道把我儿扎坏了没。”
商夫人立刻埋冤道:“都是你,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赤脚郎中,你也别折腾了,这些日子就呆在家里等国医来,你也打听打听,看他们是往哪条路过来,也能先去迎一迎。”
商老爷忙不迭地点头:“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安排人去打听。”
萧霆在一旁却听得热血沸腾,漱玉来要渝州了,她的封地就是渝州下辖的巫溪县。
......
入了渝州的地界,就是山路十八弯,漱玉不愿在车里颠簸,就骑马在前面开路。
马车里,王朗教王娅读书,谢世在一旁端茶递水,不时看向外面郁郁葱葱的山林,身前身后是陛下派的卫军护送,倒也不必担心路上的宵小生乱。
王朗已经回家半年了,谢世一看到还是忍不住落泪:“你当日好生生的,怎地就失忆了,害得我和婉儿担心了好久。”
王朗和翰林院的同僚入了南诏之后就开设书院,可是南诏百姓都不愿娃娃们读书,他只能四处走访,哪里知道山路难行,他连人带马滚下了山,后来被猎户所救,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便留下来在村子里教孩子们读书。一晃两年,苍山地动山摇那日,村里的房子倒了,他被房梁砸中脑袋,瞬间如醍醐灌顶一般,记忆纷沓而至,他才匆匆赶往太和城,寻了衙署自报家门。
王朗只到这些年苦了她们娘两,揽过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往后,我也不在衙门任职了,婉儿开医馆,我就开一间书院,你就是孩子们的师母。”
的确,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谢氏想起长青和周蔷就有些担忧:“他们夫妻两年纪小,上面也没有长辈,要我说就不该听婉儿的,这么着急忙慌就往巫溪县赶。”
王朗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正瑞是个稳当性子,你担心这些干什么?长兄如父,有他在,他们还能惹出什么祸事不成。”
谢氏叹了一口气:“蔷儿的命苦啊,京都那些妇人的嘴都能吃人。”
“有什么命苦的,周家所犯之事,不管是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先帝留了他一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她现在与长青郎情妾意,以后生三两孩童,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说起生孩子,谢氏又是叹气,透过车窗看向骑在马上的漱玉:“婉儿这性子越来越沉稳,那一身气度就是男子也比不上,我说要替她寻门亲事,她倒是十分顺从,可是你说说,媒婆都寻得什么人,歪瓜裂枣的,她也能同意。”
漱玉已经十九岁了,在媒婆的眼中已经是老姑娘了,介绍的不是鳏夫就是纨绔子弟,就是谢氏都看不上眼,漱玉却什么都不问就答应,真正是让谢氏操碎了心。
王朗沉吟不语,半晌才说:“虽然朝廷瞒得严实,但是我们自己知道,当初先帝为了救婉儿,只身入了地宫,到现在也尸首都找不到。”
谢氏是女子,她只知道当初陛下与婉儿又一段缘,倒是不知道婉儿什么时候和先帝还有牵扯,便说:“陛下下旨不让说这事,只说先帝是为国捐躯。”
王朗点头:“这事不说,我只说另外一件。倘若一个神武如先帝般的男子为了救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你会如何?”
谢氏猛然睁大眼睛看着王朗。
王朗郑重地点了点头:“先帝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又如此有情有义,这样的人,万万人之中都出不了一个,却被婉儿遇见了,是幸事,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茫茫人海,她能遇到一个携山川大海来见的男子,向她交付满腔的真心。不幸的是她在年少时遇到的人太过惊艳,而往后终其余生,她都难以遇到能与那男子媲美的人。
幸,也不幸!
谢氏靠在窗牖上看向远方的那个纤细的身影:“倘若遇到的那个人不是他,不论是谁都是一样的。”
王朗点头:“所以你要她相看,她就去相看,你要她成亲,她就成亲,因为,于她而言,往后余生,选择谁都不是他,那么,选择谁都无所谓!”
谢氏顿时泪眼滂沱,老天爷为何要对她的女儿如此残忍。
王娅在一旁低头看书,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书本上,无数次夜晚她都听到阿姊在梦中大叫萧霆,那种痛苦与绝望让她心疼不已。阿姊白日里一切如常,她替患者瞧病,与卢七娘饮酒,和谢韫去逛街市,和孙正瑞讨论药方,和长青斗嘴,可是到了夜晚,那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的眼泪、哭泣、惊慌,自己都看见过,所以就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