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中的天好高好远,天边的火烧云收起了最后的尾巴,天似乎一下子就黑了。偏殿院子里的人见萧霆怒火冲天,俱是跪在地上高呼陛下,瑟瑟发抖。
李洛娘如今是后宫最受宠的妃嫔,她的位份一提再提,不仅能自由进出兴庆宫,而且日日都会被萧霆召见,一片繁花似锦的前程,如今后位虚空,引得不少人猜测说不定她凭着圣宠能登上后位,就是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在萧霆掐着她的脖子,眼中哪里还有丝毫的情谊,往日的柔情似水犹如镜中月,水中花,她感觉自己双眼突出,气息微弱,虽然她拼尽全力想拉开他的手,他的手却如磐石一般。
这时偏殿的门开了,漱玉一边脱掉外衫一边说:“全部弄完了,伤口已经缝合,把药送进去给王爷喝了。”
听到这个声音,萧霆脑中瞬间清明,待看清眼前的李洛娘时,一脸嫌弃地把她扔到一边,如果不是因为李郯在营救蒙夜酆的途中丧命,今日李洛娘就会变成花肥。他起身擦了擦手,见漱玉立在廊下满头大汗地喝了一碗水,心中鄙夷,真是粗鲁不堪。
蒙夜酆的状态不错,喝着太医送进来的药,眼睛明亮。
萧霆瞧了瞧他的双腿,双腿的确已经缝合了,但是丑陋得如同一条长蜈蚣,他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
“你觉得王家女郎怎么样?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如果我从岭南回来,你就让我娶她。”蒙夜酆喝完药兴奋不已。
萧霆扫了他一眼:“她虽出自王家,但是金陵王家已经落魄,他日你登上太子之位,需要妻族的支持。再说她是大夫,如果入宫之后存有异心,对禁中来说就是灾难。”
历来后宫女子争宠无所不用其极,特别是子嗣之争更是残忍异常,一个医术高超的女子入宫,万一她有异心,就是皇帝也无法幸免。
蒙夜酆本来愉悦的脸庞瞬间就沉了下来:“第一,我不要太子之位;第二,娶了她,我就专心对她一人好,到时候同她生三五个孩子,她如何会生异心?我的后宅就如何需要她处心积虑?”
听了他的话,萧霆比他更难看:“这太子之位你要也要,不要也要,否则我就给她和周家赐婚!”
蒙夜酆气得捶榻:“萧霆,你混蛋!”
“长公主到!”言福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唱道。
长公主一身黛色常服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似乎为了昭显她的怒火,每走一步都重重地落在地砖上,一见到萧霆就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两拳:“瞒着我是吧,开刀都瞒着我,你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捶了萧霆之后,长公主抹泪走到矮榻边,看着蒙夜酆腿上的伤痕几近心碎:“姑姑啊,是嬛儿没用,没有照顾好酆儿,您骂我吧,当初我就该拦着不让你去岭南,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了,萧霆却不让我进宫,今日开刀也瞒着我,酆儿,疼不疼,疼的话跟阿姐说。”
“阿姐,疼!”蒙夜酆突然苦着一张脸。
长公主心疼得恨不得把心挖出来,但是又不敢动他,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哪里疼,你说说,太医太医。”
蒙夜酆突然拉住长公主的手,语气温柔:“当初阿兄答应我从岭南回来,就让我娶王家女郎,但是他刚刚又非要让我登上太子之位,否则就给王家女郎和周家赐婚。阿姐,他是皇帝,一言九鼎,怎么就出尔反尔了。阿姐,我是真的喜欢王家女郎,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阿姐,你说说阿兄。”
长公主沉溺在蒙夜酆一声一声的阿姐之中,现在是怎么看萧霆怎么不顺眼,对其怒目而视:“你干什么?酆儿难得有喜欢的人,你做什么要威胁他?你现在是皇帝,怎么言而无信呢。”
萧霆却老神在在地寻了个凳子坐下:“他可是要娶王家那女郎做正妻,如果阿姐觉得成,我自然是没问题的。”
好一出祸水东引。
长公主只愣了半晌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蒙夜酆:“按理说王家那女郎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因为她我的头疾也不能痊愈,但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那女郎我见过,长得的确可心,但是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七品的修撰,父族也已经没落,你如果喜欢她,把她收入府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正妻之位是万万不可以的。婚姻之事,历来都是要门当户对的,镇国大将军家的女儿已经及笄,是个冰雕玉琢的人儿,你是没见过,见过肯定喜欢。”
蒙夜酆陡然变脸,转过脑袋不去看他们。
长公主一时结舌,与萧霆对视了一眼,半晌才替蒙夜酆理了理被子:“你先休息,婚事等养好了伤再说。”
萧霆和长公主一起出了内室,就看见漱玉坐在远处的台阶上,郑医正和谢宗祛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交谈,他们手上传递着一个药瓶子,不时闻一闻,他们身旁是滚滚冒着热气的药罐子,整个偏殿都是药味,几乎要将人淹没。
两人没有惊动他们,直接去了正殿,想起蒙夜酆的婚事,长公主头疼不已:“你也该多去去后宫了,等你有了子嗣就不必如此逼迫酆儿了,我看他的确是对太子之位没有想法,你们总是这样闹,有损兄弟情分。”
萧霆却对此避而不谈:“他想成亲是好事,成亲之后早日诞下子嗣大齐的国祚就能绵延下去,百姓安定之后才能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