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费的话音刚落,秦钟和白树立刻抬头看他。
卢小费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倒是冷一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同,像是带了认同和……赞赏?
无论是多么低劣的鬼怪,都不会散发出任何的味道,因为他们早已超脱了躯体的束缚,残留在世上的只是一缕“气”,这股气是与人相隔绝的,只有像白树他们这样的玄门中人,从小便修习了阴阳眼的人才能看见,
除非,阴邪之物自己刻意现身。
抑或是,极恶之鬼。
本身便恶臭难闻,自恃无所不能,自己也不屑于遮掩。
臭味熏天的下水道,瞬间变成了阴云诡谲之地,看起来就像是囚禁着无数恶鬼,正在对着有可能靠近的所有人虎视眈眈。
“我之前听我家老爷子说话,这酒店之前是江家名下的一家道场,以前就是用来囚禁恶鬼的,后来江家和国家的特殊调查处有了关系,这才不需要这么个地方,转成了一家酒店。”卢小费一手捏着鼻子,嘴里还不忘碎碎叨叨自己想起来的事情,“啧,不会是他们江家其实还偷偷在这个酒店囚禁了恶鬼吧?”
秦钟蹲下身查看,抬眼看向他,道:“‘恶鬼’这种物种,向来都自视甚高,一旦出现在某个地方,总是代表着那个地方有巨大的诱惑力……”
白树的目光在黑夜之中不甚分明,他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倒是和这个地方的恶臭熏天形成了异常强烈的对比。
正在这时,楼顶上突然出现了白延的身影。
他依旧是他们见到他时的样子,理了最利落的短发,穿着一般只有民国时期的人才喜欢的深灰色中式长袍,隔远了看还以为是哪家教书的先生,离近了却因为他的目光炯炯,提拔身姿显出了武人的气度。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跟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连鞋子上不知道从哪里溅到的泥点子都在相同的位置。
白树还是觉得,这个掌事,有问题。
或许第一直觉是因为他的身边没有跟着白战、白简两位掌事,又或者,单纯是因为这个白延,既没有一见他就开口“叫他小树”,也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安危和事件的进展。
这时,秦钟远远地看见白延的身后也有几个外勤跟着他一起走过来了,正朝他们的方向缓步走来。
每个人看上去都没有什么问题,可秦钟还是看得直摇头。
从第一次从假小颖处吃过亏之后,他就已经从白树处学习过怎么分辨人和鬼灵之间的区别了,凡是鬼灵,哪怕和人再相似,在他们使用阴阳眼观察时,总是会缺少额间的三把火,因为他们不是人,没有人的三魂。
就算不用阴阳眼,其实也会有一种更直接的判断方法,那就是为了避免被识破,鬼灵往往都会选择别人眼中留下的,关于他所扮演的人,最后的模样,以图蒙混过关。
他们几个在距离白树他们十米远的时候,白树突然冲他们道:“站住,别靠近这里!”
下一刻,那几个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下,突然朝他们冲了过来,楼顶的臭气也在此刻升腾到了极致,从原本的一个位置开始向四周弥散,秦钟心底一沉,召出无问抬手挡去一波攻击,顿感不妙。
果然,那几个鬼灵丝毫不受臭气的影响,而他们几个,却不得不一边应对鬼灵的进攻,一边闭气避免吸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臭气。
好在这时,冷一似乎终于想起了他们的法器燃灯还有一个”正天地之气“的功能,从卢小费的随身宝物里拿出了燃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黑雾乍然散开,几只鬼灵的进攻竟然也突然停止,他们退后几步,其余几只鬼灵竟然像仆人一般,退后半步,跟在最前的”白延“身边。
这位白延似乎没有自己原本的真实样貌,甚至还颇为有礼的冲白树他们道歉道:”失礼了,万般无奈之下,接住了令掌事的样貌,万望勿怪。“
卢小费闻言,不和谐感简直了,脸上也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心道,”莫不是那个什么松竹延绵图,真的化形了吧?“
几人端详了他片刻,突然,卢小费惊讶道:”你……你是那幅画?“
在场众人,都清楚他问的就是耆家的那副松竹延绵图,秦钟:”不会吧?一般字画化形不都是成灵吗?怎么成鬼灵了?“
那鬼灵似笑非笑地看来他们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冲白树道:”白家少爷,不知可否告知,耆英带着耆宆和涂颖,去向了哪里?“
他语气和缓,一字一顿温文尔雅,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哪家的少爷在这,询问自己突然消失的亲朋好友。
就连秦钟冒着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忍不住为他啧啧叫好,佩服他在这种局面下还试图维持的修养。
”耆老不是在松竹院吗?你跑到酒店里来干什么?“秦钟回应道。
”既如此,”假白延依旧笑得和善,道:“那便要麻烦几位,跟我先走一趟了。“
”这,“白树冷冷地回答道,”怕是由不得你。“
”哦?既如此,白少爷也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这时,耆英已经带着松竹延绵图和耆宆、涂颖,进入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密室之中。
他本来已经准备好,在全国大会中交出松竹延绵图,最好是交给白家保管,他供养了那松竹延绵图中化成的鬼灵多年,也该由他一人,亲自处理了这个怪物。
可他想要的太多了,既想留住这祖传的”宝物“不受损毁,又想让自己的弟弟和侄女安然无恙,还想把一切的后果,缩小在最小范围之内。
万事,不可能全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