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的表情却依旧严肃,没有在死老头子的话题里多做停留,他从千头万绪中第一时间先挑了个最要紧的问:“所以你到底是谁?”
秦钟从来都以为,事不关己,得失不论,也不必深究,所以无论无名的来历多么蹊跷,身份多么可疑,在青山头生活的那么多年,他也没有想过去探究,毕竟,就一起生活而言,无名的善恶、真假、来处归途,都和他没有什太大关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秦钟停顿了片刻,面无表情道:“你既然与我们共同生活了十几载,便是我和死老头子的家人,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也不管你要去哪里,可是如今你命在旦夕,还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没脸跟死老头子交代。”
“别人的死活跟我没什么关系,但你……”秦钟的话音少见地有些犹豫,停顿了片刻,他才含混地说,“你不一样,你这么多年吃了我那么多供奉、骗了我那么多次,不能就这么说消失就消失了。”
白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有些诧异看了秦钟一样,卢小费和冷一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别扭的男人。
无名沉默了片刻,笑容终于不再那么虚假地挂在脸上,道:“鬼魂之所以一直停留在人间,无法进入轮回,往往是因为在世上眷念太多,或是接下了过多恶缘,这,你知道吧?”
秦钟皱着眉,低头观察了一下旁边脸色突然发生变化的缚地鬼,但很快又移回了无名身上,继续问:“这跟你现在这么不顾死活,有关系?”
无名点头,道:“我死前,有过很多恶行,无法顺利进入轮回。”
秦钟歪头,指着缚地鬼道:“跟她的死有关?”
无名看了缚地鬼一眼,回道:“这姑娘因自杀而死,是自身怨念太重,才无法顺利进入轮回,和我并没有直接关系。”
她说完,脸上又露出一个苦笑,接着道:“不过,也不能说毫无关系,她现在做的事,和我当年不懂事,做出的那些让我始终无法安魂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同。”
秦钟不爽地发现,自己下了趟山,简直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脑子都要被这些繁杂的信息弄炸了。
无名继续说:“我生前,是个大家小姐,那个时候,因为信息流通不够便利,能到的地方也很少的原因,我们这些姑娘,基本上就都和当地人结婚了。我的未婚夫,就是我父亲的朋友的儿子。他和我年少相识,也可以算得上是两小无猜。从小我就知道,长大了,是要嫁给他的,所以,哪怕他出外做生意,很少回乡,我也没有多想。毕竟,他真的对我很好,尤其是我的父亲母亲,和他的父母,关系很好,他的父母对我,也是从来都当作未来儿媳妇看待的。所以,在有一次酒后,我没有拒绝,就和他发生了关系。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只是一场错误。”
说到这里,无名酸涩地一笑,继续道:“可惜,在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满心欢喜地回家告诉了母亲,让她给我准备嫁娶所需的物品,我们当地,对结婚是很重视的,都把这件事作为延续生命的重大事件,必须是每个人生命里最隆重的盛典。后来,一切都变了,我的父亲在知道我们的事情以后,回家大发雷霆,不仅逼着我与他断绝来往,还让我发誓,不再与这家人有半点关系。我那个时候,还天真地以为,这一切,可能只是父亲和朋友直接发生了矛盾,所以劝说着母亲,找父亲说说好话,不要让这一切无法挽回。”
秦钟从地上捡起一包被白树倒出来的零食,又给白树丢了一袋,看好戏般拉着白树坐下了,道:“你说你的。”
无名:“……”
卢小费像是看出秦钟刻意的做法,干咳一声,道:“一个父亲照理说不会因为只是和朋友闹了矛盾就不顾及儿女的幸福,所以,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无名点点头:“我跟母亲说完后,找了个机会,就溜出门去找他了,现在想想觉得可笑的是,直到亲眼看到他家张灯结彩地举办婚礼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才跟自己发生关系不久的男人,早已将自己在外面结识的女人带了回家,并且,早已筹备好了婚礼,甚至没有打算和自己多说一句话。”
“所以呢?”秦钟问,“你现在还依旧没有轮回,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自杀了对吗?”
无名低下头:“我……还不至于如此,当时父亲知道我擅自跑了出来,便派人把我抓回去了,我没有机会多做些什么,也并不打算为这样的男人,浪费自己再多一点的时间。”
“但是,你父母不这样想,对吗?”秦钟问。
“对。”无名望向不知名的地方,目光闪烁,道:“我也没有想到,父亲和母亲为了我,会做出那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