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许贞念只闻到了洛城的海风不同的是,程吴涯是从天空进入洛城的。
洛城的天空湛蓝,海水清澈,泛着浪花的海岸线长长的,出现在飞机下方。
从首府市飞往M国J州需要十四个小时,许多人都会在飞机上趁机睡一觉。程吴涯却一夜未眠。
前面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两个小孩,一个两三岁,一个才一岁多一点,这一路不是小的哭就是大的闹。漫长的十多个小时,把整个经济舱的人都整个够呛。
这一对夫妇也够可怜的,轮流抱着小孩在狭小的机舱内走来走去,碰到气流,空姐就会过来让他们回到座位上去。
一回到座位上孩子就跟被掐了似的连续尖叫起来,尤其是那个小的,几乎要哭晕过去,实在哭不动了就趴着,然后有力气了就继续哭。
有个老头实在受不了就上去跟他们说,让他们跟空姐要求换到后面去,或者换到前面去,那对夫妇一个劲地道歉,但却并没有起身。
坐过国际航班飞机的人都知道,那座位不是说换就能换的,而况且是满座的国际航班。
老头见劝说无效,便骂骂咧咧起来,可能情绪有点烦躁,连脏话都出来了。
程吴涯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老伯,我可以借你一副耳塞,或者你自己可以跟空姐要求换座位。”
老头一肚子火正没处发,但他回头一看程吴涯人高马大,头几乎顶着行李架了,只能把满嘴的脏话又憋回去了,气咻咻地走向了后面。
年轻夫妇中的先生回头对着程吴涯艰难地一笑说:“谢谢。”
程吴涯安慰道:“快到了,快到了,胜利就在眼前。你家孩子是第一次坐飞机吗?”
先生无奈地说:“小的是第一次,大的坐过,他俩身体不太舒服……”
年轻的太太却打断先生的话,有些不悦地说:“你说这些干嘛?还烦我不够心烦?”
先生不作声了。
程吴涯倒没有在意,打开遮光板,看到了远处海平线上出现的城市轮廓,心里一酸,眼眶不由一热,但他的眼泪没有夺眶而出。
他的眼泪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尽情地流了。
在把许知恩与程力合葬后,他擦干了眼泪,在心里对自己说,在找到许贞念前,不许再流泪。以后,要哭,就抱着许贞念痛哭一场。
程吴涯看着城市的轮廓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念念,不要害怕,我离你近了。你要坚持住,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许妈还在等你回去给她报平安。”
程吴涯取行李时又看到了那对夫妻,俩人正手忙脚地从转盘上拎行李,满满堆了一行李车。
那家的先生胸前还抱着小的孩子,拎行李箱时差点摔转盘上,身边的程吴涯一个眼疾手快把他拎住,然后扶住了,又一手拎起他的箱子放到了行李车上。
那家先生连声道谢,并主动说自己叫托尼,程吴涯也报了自己的名字,相互道了别。
程吴涯并不知道这个托尼将是他在M国留学期间一个重要的朋友。当他们初次相遇时,程吴涯的善良给托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程吴涯的表姐刘嘉希来接他,一见他就兴奋地蹦起来,一把搂住他。她已经两年没回家了,程吴涯又是她最喜欢,最令她骄傲的表弟,他能远涉重洋来留学,而且离她还不算远,她当然喜出望外。不管他留学的原因是什么。
但程吴涯却高兴不起来,在车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许贞念的事跟表姐又讲了一遍。
刘嘉希在接他之前,就先接到了母亲程丽敏的电话,国际长途话费不便宜,但程丽敏还是花了二十多分钟再三叮嘱刘嘉希,要她开导程吴涯,到了J州,先好好上学,顺带找找许贞念。而不是像现在程吴涯的心思那样,为了找许贞念,顺带申请了个大学。
“你也知道涯涯从小到大心眼好,重感情,可是程力不在了,他还能依靠谁呀?他的将来还不得靠自己?他妈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沦为全滨海人的笑柄了,她都不自知。所以,你得好好劝他,先把学业完成……”
刘嘉希听完程吴涯的表述,毕竟都是年轻人,她觉得此时要说些理智的话就显得过于冷漠了。她只好说:“你先安顿下来,在M国要找一个被国际人贩组织贩卖过来的女孩,那真是比大海里捞针还难。你知道M国每年有多少年轻女孩失踪吗?他们自己国家每年就有数十万女孩失踪,能找回来的都以个位数计算。所以……”
程吴涯听了脸色凝重,看着窗外一声不吭。
此时的J州,夕阳染红半个天际,另半边天是粉色的,如此的美景,程吴涯却无心欣赏。
开往学校的方向出现了堵车。
刘嘉希为了缓和气氛,按了一下音响,一声尖锐的金属吉它声后,一连串鼓点暴风骤雨般响起,然后一个充满愤怒的男声一边饶舌一边骂人,FK来FK去的,刘嘉希赶紧换了个台,好在是一个女孩在唱一首轻快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