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厌,其实你可以不必去的。”她说,“就算他求到我跟前,我也不会见他的。他做了没脸的事,我一个外嫁女,又凭什么为他去向皇帝求情。”
一条人命,转瞬即逝,即便那人是自己厌恶的舅舅,她也很难受吧。宋弃握住她的手,把她揽到怀里,“其实,他自知死罪难逃,并没过分要求什么。”
“他一死,皇帝念在他识相的份上,说不好会善待他的家眷。一条命换甄家上下百十口人命,他不傻。”
真奇怪,被他一讲,好似多大的事都不算事了。
宋韫忽然依恋地将脸往他胸膛上贴紧。
事关她的外祖家,有些话,跟父皇母后和哥哥都不能讲。
他跟她没有血缘,却曾比世上任何一个人还亲密。
她摸着他僧衣下单薄的内裳,“你多穿点吧,都城虽没交趾冷,冬日寒气也很厉害呢。”
宋弃举起胳膊,把隆起的肌肉给她看,“我这么强壮,冬风又能奈我何?”
宋韫噗一声笑起来,“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大话,小心哪天醒来嘴角长疮。”
“我又不是真的出家人,”宋弃磨磨牙,顾忌着她肚子,不能做什么,只好捧着她的雪团脸亲了又亲,“等春天过完,我要叫你看看我到底是吃素的还是吃荤的。”
为什么要等春天过完?宋韫和他目光触及,看懂了他眼底的幽深和忍耐。
她两颊泛起粉色,呸他:“不要脸。”整天惦记着那种事。
“要脸怎么能娶到公主呢?”宋弃毫不在意被她骂,含着她唇角含糊不清地反驳。
春音煮好了茶,在门口听见里面的浅笑低语,心一跳,走出来,嘱咐宫人不准过去打扰公主驸马谈话,自己叹着将茶原样端回茶房。
这俩人,明明也是盲婚哑嫁,相处起来,倒比一般夫妻还腻歪。
魏南王通敌召兵,罪名确凿,被捕后于狱中自戕谢罪。
皇帝仁善,未问罪其亲族,只判了甄家上下一百二十八口人流放。
流放地的选择,朝臣们众口不一,营州、岭南、益州、琼州说了个遍,甚至还有说交趾的。
皇帝被吵得头疼,交州王又在自告奋勇说,交趾今年要开垦荒地,缺人,请皇帝把罪人给他吧。
大臣们噤声纳罕,这怎么还有抢着当流放地的。
他愿意要,皇帝不愿再在此事上浪费唇舌,便顺水推舟答应了。
数日后,宋韫听闻此事,又往山下跑了一趟。
她倒要问问他是不是吃饱了撑了去揽这摊子烂事。
宋弃觑着她的脸色,学聪明了,离远了些,说道:“我真缺人种地。他们本来也是要去别的地方做苦工呀,给我种地怎么了?”
宋韫说不过他,只无奈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千金小姐、世家贵妇和公子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能种地?”
宋弃嗤笑,“不会可以学,我才不惯她们。甭管他们过去什么身份,到了我的地盘,都给我乖乖起羊粪挖水沟去。”
“流放的罪人都得吃苦头,我这种地还算轻松的了。”他看宋韫脸色缓和了,扶着她坐下,替她按摩着腰说,“我听说,那里面还有你母妃的娘,她一把老骨头了,我就不叫她做重活了,插插秧浇浇水,还是能做的。”
宋韫盯着他絮絮叨叨的嘴,眼眶一热,落了滴泪下来。
这傻蛮子,是因为她,才去揽这份差事的?
她吸吸鼻子,“把最臭的羊粪给清宁和她娘。”
宋弃愣了愣,替她擦掉腮边的泪,笑说:“好,等我回去挑几匹能拉的羊,派给她们养,瘦一斤,就罚她们不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