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菀见着叶江毓便道:“叶江毓,你怎的清减了这许多?”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似又回到从前,也打破了这满室的寂寥。
然而终究是有些不一样了,这一番变故,逼着人快速成长。
坐下后,看着彼此的模样,知道这几日间对方也不好过,就不提这茬事儿。
沉默之后,徐菀轻声说着:“这几日,我都不敢出门,这次来,是跟你道别的,我报名下乡了。”
“我害怕了!真的!”
怕极了!
下乡这个词她们都不陌生,以前她们不需要考虑下乡这个问题,如今却不得不去,躲避这场风暴!
叶江毓看着徐菀,静静地听着她说。
“叶江毓,你的情况还算好的,真的!”
叶江毓有些想笑,却不知从何笑起。
她父母新丧,她好友告诉她,她还算好的。可,这也是事实!比起其他人,她确实算是好的了。
“你知道聂新蕾,她现在怎样了吗?”
她摇头。
徐菀平静地述说着。
“她祖父被拉去批.斗,死了!祖母病倒,母亲被吓疯!她跟她父亲,和她十来岁的弟弟,也不知被下放到哪了?如今,她家里就剩下祖母和母亲……”
……
“我爸听说后,立刻安排了我们报名下乡,这城里能下乡的都报名了。你——”
徐菀本要问她,要不要一起下乡?转念想到,她还有个病弱的祖母,这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叶江毓轻声问:“其他人呢?如何了?”
“郗雅闭门不出,想来也是要下乡的。夏璇倒没事,她父亲走了革委会的路子,给她在革委会弄了份工作,只是,她的心上人死了……”
“那些人都疯了!”
“是啊!都疯了!”
“这是个能把人逼疯的时代!”
她亲眼看见院外一户人家,被生生逼疯了。那也是她从小认识的邻居。
她又能如何?只能远远地看着。
“叶江毓,你,日后有何打算?”
叶江毓摇头:“能有何打算?这书也不能读了,且得过且过吧!”
“你下乡,要多加小心!”这乡里谁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我知道!”
“叶江毓,你们叶家,家大业大,若留在抚城,你要当心!”这是听她爸说的,身为好友,忍不住多了一嘴。
她们五人,就此各奔东西,也许再也见不着了。
徐菀心里有些难过!
这时,院外传来了鼎沸声。
叶江毓起身走到窗台边,往外看去,只见院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汹涌而去。
他们佩戴着红色袖章,高举拳头,慷慨激昂。
徐菀深吸一口气,惊骇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
崔父看着窗外那些人,轻声说:“我们怕的从来不是他们,而是他们!”
“经历过那场运动的人,谁不怕?”
崔父回忆着。
“当年你祖父,被吓得连夜将我们送出国外。那时我才刚回国不久,正想大展身手,为国出力。哪曾想到……那年,我都二十来岁了,那是我第二次踏出国门,再次回国,已年近三十,后来才有了你。”
“好在我崔家平日里乐善好施,总算逃过一劫。”
“回国后,百废待兴,我与你祖父商议了一夜,决定将家族产业捐赠出去。”
崔父笑着说:“别人捐赠产业都捞了个厂长来当当,我们没要,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何苦来着,不如在家享享清闲。”
这几日,随着崔父的教导,崔泽西迅速成长,说起这些事来,已能坦然面对。
他与父亲站在窗台前,看着窗外那群人,群情汹涌,高喊着口号,那声音,就是站在这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打倒资本主义!”
“打倒社会帝国主义!”
“xx万岁!”
“xxx万岁!”
……
“前年,京内发生暴动,我们已有预感,也做了一些准备。那个地方你知道的,日后,你若有需要了,再去那里,如无需要,便继续封存吧。你要记得传下去!留给你子孙后代……”
“你叶叔,他把钥匙给你了?”
崔泽西轻轻“嗯!”了声。
崔父笑笑:“你从小到大,他是真把你当女婿养的!如今,连家传钥匙都给了你。”
闻言,崔泽西眼里泛起了点点笑意:“叶叔说,小鱼儿和他太像了,他怕她哪天一冲动,一把火给烧了。”
崔父感叹:“知女莫若父啊!”
崔父拍拍他肩头:“你日后可要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了!”
他点点头,心想:我喜欢她还来不及,怎会辜负了她……
“你答应你叶叔,日后生了第二个孩子,冠姓‘叶’?”
说到两人的孩子,崔泽西脸上发热,轻点头:“我答应了!”
崔父哈哈笑,打趣小儿:“答应了也好,江毓儿若是愿意,你们多生几个,给崔叶两家开枝散叶。”
崔泽西支吾道:“那得问问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