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言相的心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昭衍早已记不清了。
只是当她真切意识到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这一道题此生无解。
年长者是无法被攻略的。
言相他从来都只把她当作母亲的孩子,或许,应该称作半个女儿。
没有父亲会对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女儿心怀龌龊。
而她却该死的有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顾昭衍不知道言相是否猜出了自己的心思。
可是当言相带着徐定之出现在自己身前,让定之褪去周身衣物,向她展示男儿的体格构造时,她就明白,言相待她绝无男女私情。
是啊,一个还未长成的少女,又怎敢肖想这位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皎洁皓月。
顾昭衍的梦醒了。
她将自己的心思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无人可以窥见。
有时她也会在心底暗问自己:就算言相心中有你,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她的生命太过明白。
她必须不负仲父,她必须保护母亲,她必须保护大历万民。
至于她自己的人生,根本就不重要。
人不能总是为了自己而活,身为帝王,她必须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活着。
她需要做一个符合万民期待的皇帝,那么就必须摒弃私情六欲。
于是,在顾昭衍全部的少年岁月里,她都在竭尽全力淡忘那人给自己留下的印记。
她在逼着自己,麻痹自己,让自己只将言相看作是恩师。
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是。
渐渐地,顾昭衍开始收拢好自己的情绪,她相信时间会淡去一切。
她知道,对自己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顾昭衍在言怀谨隔日一次的帝王权术授课中日渐成长。
直到这一天,他将世俗的规则毫不留情地撕开,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言怀谨对顾昭衍说:“昭儿,现行的所有风俗规矩都是在限制女性,譬如过年不可回娘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的姑娘不能上坟前烧纸;女子脏污不得入宗祠;妇人产子乃血光之灾,男子旁观容易招晦气!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你非常人,因此你必须牢牢记住,所有的规矩传统都是后天形成的,都是既得利益者为了剥削被欺压者所借助施行的工具!”
“倘若你仍然心存不解,不如仔细想想,这世上是先有的人,还是先有的规矩?”
“世人皆知女娲造人,连造物主都是一名女子,谁又有资格说女人晦气!”言怀谨斩钉截铁,不容辩驳道。
顾昭衍道:“母后也曾说过,如果一条规则只要求女子,而不要求男子,那么它就是对女子的剥削,可以将其彻底丢入糟粕的垃圾桶中。”
言怀谨对此表示认同:“太后在这一点上看得总是如此长远。但为师还要告诉你一点,虽然现在太后大力推行男女同权,但在一些偏远的乡镇地区,他们仍然奉行着过往的旧制。一旦我们在基层的管控趋于薄弱,那些原本已经被烧成腐灰的陈规陋习就又会披上规矩、传统、习俗等等诸如此类的虚名,强迫女性必须接受。”
“昭儿,这些潜移默化世代相传牢牢束缚住女性思想的糟粕,你认同它,它就会趴在你的身上噬血吸髓,你无视它,它就是用过的厕纸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作呕!”
“你是这天下共主,你让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她就是什么什么样的!”
“不然为师为何要送家中子弟入宫伴读,还不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因利益远比规矩更吸引人。”
顾昭衍还是不解:“那身为她们的儿子,她们的丈夫,她们的父亲,为何没有一个男人站出来改变女子悲惨的境遇?”
言怀谨为她解惑到:“那是因为于他们有利。昭儿,你不能仅凭自己的喜怒哀乐、黑白是非去看待一件事,而是要学会从有利还是有害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对你有益的,你就坚决推行,对你有害的,你就将其掐死在萌芽中,不给它丁点儿发展壮大的机会!于国亦是如此,对国家有利的,不管遇到怎样的阻挠,你都要坚决推行;对国家有害的,不论有多少拥趸者,你都要坚决反对,这才是为君之道!”
“就像母亲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