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顾悠然从病中清醒,舜英赶忙传来御医,璎若也在一旁焦急地守候着公主的消息。
顾昭衍在傅寒的陪伴下按时用餐、读书、入眠。
所有人都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只有邹沐宸一人茫然无措,就连处理完华京事宜飞速赶来拜见旧主的宇鹰也未能唤回他纷乱的思绪。
如今的他只能被动着等待她的宣判,连辩白都不能。
舜英心事重重地守在用药后刚刚睡去的公主床前。
没有人会知晓三日前,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闯入到书屋时,一把撅住她心神的不是满地散乱的扉纸,而是一夜白头昏倒在地的公主顾悠然:“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公主你不要吓我!”
而当她张皇失措着刚一开口、想要唤人前来一起救助公主时,却被公主一把拽住了胳膊:“别告诉他,我有办法,你来帮我。”
深沉的夜色中,只有望春灯在她的床头伶仃摇曳。
三日后,当一切悄无声息地回归正轨时,舜英方才允许他人前来探望陷入昏厥后刚刚醒来的公主。
而那个人,注定不会知道在这短短的三日里究竟发生过怎样无法回转的惨痛过往。
次日清晨,顾悠然在舜英的照料下顺利苏醒。
顾昭衍一听说母亲醒来,就在璎若和傅寒的陪同下,迫不及待地前来探望母亲。
“母亲!你终于醒过来了!昭儿好担心!好害怕!”顾昭衍到底年幼,虽然贵为一国之尊,可是面对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生母陷入昏厥的消息时,也同样无法理智面对。
顾悠然一把拥住自己在此世仅剩的唯一的宝贝,心疼地轻抚孩子的鬓发:“昭儿不怕!在昭儿还未成人前,母亲一定会好好地守护着你,没有任何人可以越过我,伤害我的宝贝!”
母子相拥的场景霎时间温暖了整片明心堂。
这里正是陌隐曾经的居所,也是他亲手提笔写就的名字。
见此情形,舜英一直高悬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万幸有小主子的存在,让公主不能不顾一切地任性。
璎若也同样松了一口气,有那么一刻,她是真怕主子就这么随那人去了。
就连傅寒也在不由松开了一直紧绷的心神,他生怕辜负了圣君的交代,让圣君的心上人自此神伤难医!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波在顾悠然发泄过后就已然平息,毕竟时间会抚平这世间所有的伤痛。
而一院之隔的另一处厅堂内,宇鹰在旧主的指令中二话不说就提了御医前来盘问。
面对意料之中的询问,太医院院判神色不动,如实地向邹沐宸道出了自己的诊断:大喜大悲,最是伤神哪!
邹沐宸也知道这一结果,然而可笑的是,对此他竟然束手无策!
夜晚,顾悠然搂着自己的孩子一同在明心堂中就寝,摸着昭儿食指指节处略显粗涩的薄茧,她不由心疼道:“昭儿,你怎么这么傻!母亲只是这一阵儿不舒服,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不用每天费心劳神地为母亲抄写《心经》,母亲看了会心疼的!”
顾昭衍却蹭蹭母亲温暖的怀抱,撒娇道:“这是孩儿的心意,孩儿愿意抄写经书,为母亲祈福!母亲放心,孩儿有分寸的,定不会累着自己,让母亲您担心!”
顾悠然点点昭儿的鼻尖,宠溺道:“你啊~真是不让母亲省心!”
顾昭衍抱住母亲,闷声道:“昭儿就是要粘母亲一辈子!”
“好!好!粘一辈子!”顾悠然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她早已下定决心,回京后就让言相减轻昭儿的课业,以免昭儿小小年纪,只知道一味苦读,失了孩童的天真乐趣。
药劲儿上来,顾悠然渐渐睡去。
顾昭衍借着柔和的月光,贪婪地描摹着母亲的容貌,享受着母亲给予自己的温暖。
回忆过往,他总是能够在不经意间想起自己的仲父。
那时年幼,他也曾鼓起勇气问过陌隐:“仲父,我的母亲她是什么样的人?”
而陌隐则会蹲下身,摸着他的头,平视着稚-嫩的他道:“她是一名善良、温暖而又坚定的人,昭儿,你会以她为傲。”
仲父,原来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母亲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顾昭衍伸手,为母亲拭去腮边的泪痕。
这一刻,他决定讨厌他名义上的父亲。
是那人的欺瞒才会让母亲这般伤心!
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那个人!原谅那个让娘亲心殇成灰的父亲!
不,是邹、沐、宸!
七日后,顾悠然终于走出了湖心小筑。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她承受不起的,她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知道,对她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她与陌隐适逢其会,猝不及防。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顾悠然终于知道,人世间,唯有痛过,才会真正懂得爱。
而当她真正站在这座孤坟前时方才明了,无论她此前做过怎样的心理建设,面对那人的逝去,她终究是不愿接受的。
“你知道吗?陌隐他就是你的兄长。”顾悠然听到了那人驻足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
“不可能!”邹沐宸震动,这怎么可能?
顾悠然转身,再不看撇在身后的男子一眼。
在她的心里,她对他的爱在还未长成参天大树时,就被他从心底剜去,连根拔起。后来更是在她的放纵下,任她对陌隐的爱长成参天大树,涨满了整片心房,再也无法将苦心孤诣的旧人重新装下。
今日前来,她只是为了祭拜陌隐。
跟在顾悠然身后的舜英不动声色地轻瞥了那人一眼。
邹沐宸难以置信地消化着这个事实。
舜英只当自己从未听闻过这一秘闻,她不会将公主的感情隐秘外泄给任何人。
历时三载,邹沐宸在身份暴露前不是没想过坦白从宽,而是当他接替陌隐身份时,一切早就木已成舟,陌隐没有给他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