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不明白圣君最近在忙些什么!他只是按照圣君的指令将一条条谕令发出,他甚至动用了圣君从宸帝身上发现的那枚玉鉴,并成功凭借这枚玉鉴调集了宇鹰所率领的宇卫亲兵。
那一日,当傅寒拿着玉鉴兵符寻到宇卫时,一直没得到主上消息的宇鹰正准备夺取威城。
哪怕主君生死不明,宇卫也会誓死执行宸帝的谕令,这才是邹沐宸亲手带出来的军队,令行禁止,所向披靡。
而当兵符亮出的一刹,宇鹰二话不说,亲率三千宇卫、五万亲兵,包围雍城,另派一千宇卫、三万亲兵缉拿圣君留给自己的死亡名单上的涉事人员。
二十日后,凡是在南境所辖领域内的涉事人员皆被宇卫悄无声息地送往雍城。
雍城县衙内,所有经过傅寒核查的人员,一经确认,立即被处以死刑,丢入街巷。
而雍城原本的居民却早已人去楼空。
原来,这里除了三万涉案人员,竟无一名平民百姓!
“冤枉!我冤枉啊!”县衙内,不是没有人试图鸣冤反抗,可是所有的挣扎最后都只是化作刀下亡魂。
这里的守卫分明比官府的捕快更加技艺精湛。
截至目前,他们这批关押在此处、等待明正典刑的一众人犯,竟无一人能够逃出生天。
恰在死囚挣扎鸣冤之际,陌隐一马当先,在傅寒的引路下出现在‘明镜高悬’的县衙大堂内。
这里是审理此行所有人犯的最终场所。
只是不见官、不过堂、不审案、只诛杀的诡异情形还是让一众仓促间被宇卫缉拿到此的犯人恐慌不已。
“你说你冤枉?你不如问问你那终年十二岁的亲妹,你可冤枉!”陌隐只看了他一眼,无比精准地说出了他的身份,所犯何事,按照律令当处以何罪:“秦狩,赣南章城人,年二十九,五年前逼奸亲妹,弃尸荒野,欺瞒不报。按大历刑律当处以极刑,而今只是枭首火葬已经是便宜你了!”
语罢,陌隐转身,不再看那人一眼,似乎怕脏了眼睛。
方才还跳得欢的秦狩顿时面如土色,匍跪在地,与他站在一起的罪犯顿时退避三舍,唯恐沾了他的晦气。
然而秦狩一人虽然住嘴了,堂下在押人犯众多,仍是一片熙熙攘攘的鸣冤之音。
这世上,人过留痕,鸟过留声。
凡是做过的,不论多么隐秘,都会在世间留下痕迹。
而陌隐手握的魔宫、宇卫以及她交给自己的幽国暗部,无疑是搜集情报的绝佳势力。
幽国南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在这张巨大的情报网下堪称无所遁形,无论是达官权贵,还是贩夫走卒,所有那些隐于暗处、见不得光的勾当都在陌隐的掌控之下。
这一次,他将手执屠刀,尽除奸佞。
就这样吧,所有的罪孽都将由他一人背负。
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助她最后一程。
只愿她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看到台下一众厚颜无耻的鸣冤之徒,陌隐干脆快刀斩乱麻地点了几个叫得最欢的罪人——
“胡莱,闽州泉县人,年三十,桂川莱茵人,恃强凌弱,欺负堂兄遗孀,强占其屋舍,而后更是杀人夺财,害死孤儿寡母。按法令当处以绞刑!”
“裴媛媛,济城海县人,年二十四,勾结情夫,杀夫害命,栽赃嫁祸,逃窜千里。按罪当诛!”
“张博兴,象郡兴城人,年二十七,为迎娶豪门千金,抛妻弃子,而后更是派遣下属斩草除根。当处斩立决!”
“卜示仁,益州蓉城人,年五十三,尤好娈童,杀虐男童逾百。按律当五马分尸!”
“贾聪,肃州唐县人,年四十二,任惠城知县,在任期间,欺上瞒下,假公济私,与当地豪强沆瀣一气,谋财害命,于灾时饿死村民过千。当处极刑!”
“郭不待,冀州贺县人,年三十一,任年四十一,就任后与陈国勾连,出卖幽国军防图,实乃叛国之举。罪当千刀万剐!”
被他点到名字的犯人皆是一幅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些除了他们自己只有天知地知的死案,此人怎么会一清二楚,竟然知晓一切隐秘的来龙去脉。
他们妄图垂死挣扎,毕竟谁也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去:“就算这些事都是我们干的!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们!我们是幽国的臣民,是幽国的权贵!这些官老爷们都睁一只眼闭只一眼的陈年旧案,你又何必多管闲事,非要我们偿命不可!”
陌隐一身玄衫,背靠明堂,头顶上方高悬‘明镜高悬’匾额,他闭目,似不愿再看这污浊的尘世一眼:“人在做,天在看!今日,我就是审判者,负责送尔等上路!”
众人哑然。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曾经自以为坚硬不催的身份富贵都无法挽回他们的性命。
在圣君这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在场羁押刑犯的一众宇卫听闻陌隐的定论,更是如雷贯耳,振聋发聩。他们这才明了,这位魔宫圣君果非常人!
傅寒更是无心听这些死刑犯狡辩,更不愿让他们污了圣君的耳目,抬手便干脆利落地着人将一干罪犯就地砍杀,任由他们横尸满院。
就这样,陌隐着部下杀够了三万人,方才纵火焚城,昭示天下。
自此,晋国归降南境的七十八城城主,除了两处地理位置不佳的小城外,其他七十六城纷纷去信北境,誓要归降北境镇国公主麾下。
半个月后,宇鹰所率的南境大军及时抵达北境,在与言怀信所率的北境军队汇合后共同抵挡陈军。
一个月后,陈国退兵。
幽国北境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又数月,宸帝隐没,南境文官武将,不战而降,尽献镇国公主。
自此,天下一统,大历初定。
读到此处,顾悠然骤然放下手中的绢纸,他对她的情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她终于知晓,他情愿为俗世所累,却甘之如饴,只因这世间有一个她。
然而不论此时的她正经历着怎样惊心动魄的震撼,陌隐的故事仍将继续。
后来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与她好好告别。
落日崖上,为了救下昭儿,也为了彻底埋藏与邹沐宸身份互换的隐秘,他竟如此决绝,不给自己留丝毫反悔的余地。
那一日,稚子得救,悠然生还,只有他孤身一人,别鹤离鸾,死无葬身之地。
她何德何能,竟让他沦落至此,姓名湮没,魂飞魄散!
而今,三年前所发生的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她闭眼。
原来,彼时她以为的旭日初生光明未来,在他眼中却分明是一幕日薄西山的萧瑟绝境。
阳光一片片黯淡,月光一点点升起。
时光在她的指尖寂静流淌。
看到最后,顾悠然双手颤抖地捧起一叠纸绢,而这些绢纸累就的画卷中,一张张,一页页,描摹的都是她的容颜。
或立或坐,或喜或悲。
他用简单的黑白二色,在单纯的卷纸上勾勒出自己脑海中她留下的最纯粹的印记,一颦一笑,没入心头,镌入骨血。
湖心小筑内散落一地的绢纸,每一张上都是他描绘的容颜。
只是那张曾经真实灵动的面庞转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她的生命中熄灭了无比重要的光亮。
半日后带着太医匆忙赶到的傅寒再次肯定了顾悠然所猜中的过往。
原来,陌隐真的为她的生还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这一刻,初晓真相的她抱着一叠叠纸绢,瞬间泪如雨下。
舜英在屋外听得心酸。她那尊贵的公主,正哭得像一个孩子般,止不住地抽噎。
屋外一片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