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空青所言不错,胡凯的确是从未想过投降。
在大乾军队节节败退,岭南大军和玄甲军朝着望京逐步逼近的过程中,他一直在试图挣扎。
“皇上,既然是谈和无望,那此时就该重振旗鼓与来敌殊死一战,我大乾大军并非都是酒囊饭袋,也无人畏惧生死,只要能拿得出破釜沉舟的胆气,那守卫望京一战咱们未必会输!”
皇上早些时日一直嗷嗷叫唤着要跟谢空青拼死一搏,到了此刻却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
兵戈未至眼前时,他的确是想跟谢空青决一死战。
可谢空青攻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如果真的要真刀真枪地放手一搏,万一搏输了呢?
种种不可对人言的恐惧在他的心头无声蔓延,也宛如巨石似的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战打不过。
胡凯还想说话,可换来的却是更得皇上信任的人的冷嘲热讽。
“胡尚书说得轻巧。”
“拼死一搏几个字言之清淡,可后果是什么你想过吗?”
许大人站出来痛心疾首地说:“皇上,大军压境近在眼前,敌我悬殊太大,实在不宜鏖战。”
“依微臣之见,不如先暂避其锋芒,以待后续。”
胡凯被气笑了,咬牙说:“人都打到望京城了,这种时候还能往何处去避?!”
“大乾的皇都就在此处,把皇城丢了,这传出去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荒谬!”
“那究竟是一个望京重要,还是吾皇的圣躬安危要紧?”
许大人不甘示弱地说:“吾皇安在,大乾的根基便在,只要大乾的根基不动,那今日的失利早晚有一日能换种办法找补回来,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才是上上之策!”
他义正严辞地说完,掐着皇上的心理防线精准地说:“皇上,微臣提议迁都而避,不可与来敌硬抗!”
他一说完,底下稀稀落落地响起了不少附和之声。
胡凯放眼一看,今日赞成迁都的人似乎比前几日多了不少……
从谢空青开始朝着望京逼近开始,迁都避战的提议就一直都有。
从一点儿苗头到现在的几乎全员赞同,所费也只不过是短短半月。
半个月的时间,望京一改百年的繁华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而朝中迁都之声日渐灼烈,似乎已经到了势不可挡的程度。
可胡凯见状只觉得无比滑稽。
打都不敢打,那还怎么胜?
他忍无可忍地黑了脸,讥诮道:“迁都就能安然了吗?诸位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些!”
“谢空青来势汹汹,大有要彻底亡覆大乾之势,如此危急存亡之时,我军急需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一味避战退缩,示弱得来的短暂安宁也必当是假象,稍有时日就会被残忍打破!”
“皇上,避战绝非长久之计,所以……”
“所以你有把握能胜是吗?”
沉默良久的皇上抬起阴沉沉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觉得自己能守得住望京?”
胡凯不假思索地说:“微臣有信心能抵御外敌来犯!必誓死护皇上周全!”
皇上意味不明地冷笑出声。
“很好。”
“既如此,那朕也就放心了。”
“兵部尚书听令。”
“微臣在!”
“朕给你大军三十万,用以镇守望京,你可能做到?”
胡凯刚要点头,可心头一凛立马露出了错愕之色。
“皇上,为何是三十万?望京现有大军六十万,有这些人势必能来敌一战,可要是……”
“人总不能都给你,剩下的人朕另有安排,你只管接旨便是。”
胡凯心中有万千疑虑想问,可对上皇上已经明显不悦的神情,又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只要不迁都,皇上与望京共存亡的事实就宛如守城大军的定心丸。
这一战还可以打。
胡凯急匆匆地领旨去排兵布阵,可屏退了大臣后皇上却对着跪在地上的许大人说:“去大邺那边的人可有回信了?”
“回皇上的话,大邺的人同意了。”
谢空青攻势太猛,又诡计多端,在他的阴谋阳谋下吃亏的不仅仅是大乾。
许大人小心地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带着不动声色的恭维说:“说来还是皇上深谋远虑,如您所料,大邺那边的确是对谢空青苛刻的休战协议极其不满,也一直在找机会报复回去,望京派出的使臣一到,那边就都同意了。”
“只要陛下动身迁都前往晋城,大邺就会乘势出兵绕后攻打瓮安,直接朝着岭南攻去。”
谢空青算计大邺时用的就是围魏救赵,如此情形颠倒,围了岭南逼他退兵,也算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景稚月母女都在岭南,等那边陷入危急,不愁谢空青不肯退兵。
接连多日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皇上阴沉遍布的脸上总算是瞧出了一点儿笑的模样。
他撑着额角说:“邺朝人首尾两端心思阴暗,一贯不是什么省心的主儿,确定那边能配合?”